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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见了这老龟就亲切,也想试试它还记不记得自己。
他特意蹲在离木盘一尺多远的地方,笑道:“龟爷爷,抄家的时候,我放在你那的东西,你可藏好了?我说长大了来拿的。龟爷爷,我那天说拿鱼和肉给你吃,后来抄家了,我就被狼叼走了,就没去了。你不怪我吧?”
人们顿时发现,那老龟昂首看他,似乎在审视他,又伸长了脖子靠近,似乎轻嗅一般。
大苞谷忙又道:“龟爷爷,你带我去你家玩,好不好?”
这下可精彩了,只见那老龟从盘子里爬出来,爬到大苞谷身边,用脑袋不住地蹭他,仿佛久别重逢的友人在打招呼。
众人都看傻了。
大苞谷就像跟它心有灵犀一般,摸着它的脑袋跟它说话:“你让我坐啊?不成,我现在长大了,你驮不动我了。”
老龟使劲蹭他。
大苞谷乐得哈哈笑,童心大发,果真一屁股坐到老龟背上,把双腿一盘,道:“好了。龟爷爷,咱们去你家玩。”
他不过是随便这么一说。因为当年他常这么说,老龟对这句话熟悉,怕说生疏的它不记得。
谁知那老龟听了这话,调转身子就往刑部大堂门口爬去,爬得那叫一个快!
想是这地方太吵了,它老人家受不住了。
顿时,满堂人众把眼珠子全瞪出来了。
大苞谷急忙大叫道:“哎哟!龟爷爷,这不成!湖州远着呢,你这样驮着我爬,啥时候能到家?咱们歇两天。我带你在京城逛逛,回头咱们坐马车回去……”
一路嚷着喊着,转眼就到了刑部门槛前。
老龟逢山翻山,遇水游水,遇见门槛当然爬门槛了,大苞谷就滚了下来。
老龟察觉。还扭头看他呢!
堂上堂下,刑部门外,所有人都哗然惊叹——今儿堂审可真开了眼了,好戏连连哪!
先是狗——小灰已经被带下去了——后是乌龟,都通灵的很。
五猫四鬼喜翻了天,一窝蜂地跟着老龟跑,嘴里不住喊“少爷”,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
大苞谷忙转头吩咐道:“白猫,快去弄些鱼虾来。我龟爷爷肯定饿了。”
四猫一齐答应,立即就冲了出去。
小苞谷飞奔过来,大喊道:“五哥,五哥,让我坐!让我坐!”
板栗忙制止道:“别闹了!大苞谷,把龟爷爷叫回来。也别弄鱼虾了,你孙铁大哥都带了的,回头把这堂上弄脏了不好。”
右都御使冯大人却道:“且慢。让这位小兄弟也去试试。”
他指向小苞谷。
英王等人都点头,要看这老龟是不是对所有小孩子都喜欢。
当下几个护卫上前。将老龟抬回大堂中央,然后小苞谷就坐上龟背,也说了同样的话。
可是,这回老龟却不理人了,还颠了颠身子,想把小苞谷颠下来。
大苞谷忙对小苞谷道:“你不能硬上。你要先哄它。等玩熟了,它才驮你。”
这下众人无话可说了。
板栗一挥手,命孙铁将老龟抬下堂去。
大苞谷跟在后面,弯腰嘀嘀咕咕跟老龟也不知说了些什么,一人一龟挥手告别。当然。老龟是昂着头的。
王尚书转头分别跟张杨和冯大人低声商议了几句,然后坐正身子,轻拍桌案,待肃静后,大声道:“本官当堂宣判:陈离乃张家第三子——永平十五年春丢失的张离;永平十八年末白凡送去的玉米系错认!”
话音一落,红椒大声欢呼,张槐和郑氏也都含笑相视,香荽早从郑氏身后跑出来,要拉大苞谷见爹娘,山芋和南瓜也围了上去。
只有花生失魂落魄。
他觉得自己应该表现高兴,可是不由自主地却把目光投向玉米,昔日的五弟看去是那么孤单恓惶,无助的很。
其他众人也都反应不一,赵翩翩泪水立即涌了出来,眼前一片模糊,看不清玉米。
黄豆呵呵乐道:“好小子!我得管他叫哥了!”
田遥笑道:“我瞧着,你比他差远了。”
黄瓜、青莲等人无不开心地笑了。
门外的百姓们反响最大。
这消息仿佛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水面,荡起的波纹一圈圈朝外扩散,最后整条大街的人都知道了。那些赌徒们无不捶胸顿足,只有少数谨慎的人,两头都押了,这时大喜过望。
王尚书再次轻拍惊堂木,喝令肃静,一边道:“此处是公堂,尚有几桩相关案子要继续审理。张离认祖归宗、张家亲子养子如何安顿,待退堂后你等回府处置。眼下,本官要接着审理。”
衙役们齐声大喝,众人立即收声。
王尚书道:“陈离就是张离。童侍郎不分皂白,严刑逼供,实属滥用刑罚。然童侍郎指称,他是为了弄清张离和海盗勾结一案,才刑讯的。眼下,本官即刻传童侍郎上堂,与张离对质。”
板栗立即上前道:“且慢!”
王尚书眼皮跳了跳,问道:“玄武王有何话说?”
板栗铿锵言道:“今日三司会审,牵连甚广。说实话,小王十分怀疑白大人对张家有企图。然,小王拿不出证据,所以只能暂且搁下。同理,溟州东罗府的知府也只是怀疑陈家跟海盗有勾结,没有任何证据。所以,小王不许审问我五弟。今日,小王就把话撂在这:拿了证据再来找张离,那时我张家接着!若查明张离与海盗有勾结,小王愿去了世袭王爵,再同张离担此罪责!!!”
小葱亦清叱道:“童侍郎乃一酷吏。他想诬陷张离,拿了证据再来,我李家也接着!”
葫芦霍然起身,沉声道:“我郑家也接着!”
三人气势一放开。连王尚书也一滞。
英王眼神微闪,沉思不语。
黄豆这时上前道:“当日,东罗府的知府在奏报上说,陈家卖房子卖铺子,不知所踪,怀疑其逃匿。如今已真相大白:陈家是为了筹款上京帮我五表弟认亲。所有猜测均属子虚乌有,何来跟海盗勾结?况且,我们也怕中了奸计,当日已经仔细审问过张离。为这,下官还挨了表弟好一顿骂呢!”
张杨也道:“不错!我等并不因为他自称是张家的玉米而有一丝纵容;当晚童侍郎更是刑讯逼供,均无所获。”
王尚书微微点头。
黄豆却从袖中扯出一道状子,呈给王尚书,道:“下官要告童侍郎:在任期内严刑酷法,草菅人命。造成数桩冤案。下官已将一干人证带到,恳请各位大人一并审理。”
王尚书接过状子,越看越心惊:张家和郑家这是要彻底收拾童侍郎,为新回归的儿子出气了。
他心思电转,果断做了决定。
人皆有私心。他刚才这么说,是因为按常理,该问大苞谷让玄龟藏了什么,然后顺势转入云州云雾山屠杀案。可是。那案子牵涉到王家族亲,他本能地避免。能拖一刻是一刻,好见机行事。
然而,白凡那边缺少证据审不下去,他只得将童侍郎先拎了出来。
谁知张家却霸气冲天,再不许碰张离。
王穷明白大伯父的心思,轻咳一声。望着他摇摇头。
王家,决不能在此事上姑息养奸。
王尚书挺了挺身子,带着决然道:“张离,本官问你……”
话音未落,就听陈家那边传出一声刺耳的声音:“真认了?我们赢了?认了!赢了!九十万两……哈哈哈……呃……哦……”
随着一声好似鸡被掐住脖子似的挣扎漏气声。接着就是好几声尖叫响起。
众人往堂下一看,原来是陈家的老管家晕倒了,陈老爷、四小鬼都手忙脚乱地扶他、紧张地叫喊。
大苞谷吓了一跳,也冲了过去。
小葱急忙也冲过去,诊治抢救。
原来,刚才王尚书宣告大苞谷就是张家儿子时,陈家也是一片欢呼声。
陈老爷夫妇想的是:他们终于帮大苞谷认祖归宗了,那么大苞谷就会继续给陈家当儿子,且陈家还攀上了玄武王府、白虎公府、玄武将军府……哎哟哟,多了许多权贵亲戚呢!
陈管家却不管这个,大苞谷当谁的儿子也没他事,他只顾算账去了。这么一盘算,按一比六的赔率,陈家总共押出去十五万多两银子——因为带回来的洋货海货全部折价变卖了——除去本,净赚九十多万两。
九十多万两啊!
老头儿心跳骤然加快,手抖脚颤,完全忘记了这是在刑部大堂上,那边玄武王三个正跟王尚书对阵呢。他激动地望空大喊,心脏再也不堪重负,眼一翻,又晕过去了。
也难怪他,陈家不过是乡绅,三四代人奋斗了近百年,才攒下目前这份产业,他何曾经手过九十万两的财物!
闹嚷嚷中,王尚书刚要命人将陈老管家抬去后堂诊治,以免影响堂审,忽然堂下有人大喊道:“是他们!我认得。他们押陈家小子赢的!”
一声未落,另一声又起,好些人从大堂门外涌入,指称陈家老管家和四鬼在各赌场押赌。
“他们赢了九十万两?”问话的人嫉妒欲狂,红了眼睛。
“我听见了,那老头儿喊的!”黄讼师立即证实。
“我不服——”一人疯狂地喊,“玄武王府和陈家联手,诓骗我们!”
这下炸开锅了,外面掀起一股声讨陈家的狂潮,席卷整条大街,人们蜂拥扑向刑部衙门。
因今日人多,板栗便请调了龙禁卫在此维持秩序。见此情形,众军忙上前拦住,又不能伤人,紧张极了。
九十万两这个数目,刺激得所有押赌之人失去理智,便是没押的人也嫉妒不已。
他们根本不想自己也许只输了五两、十两,多的几百两,几千两,不过是九十万两中的一份子,再说了,以往也不是没输过,他们被九十万两刺痛了耳朵,嫉妒欲狂!
黄豆见人们越来越疯狂,顿时慌了,心头预感不妙。
王穷见他着急,叹了口气,低声对他道:“你那表弟实在厉害。我昨晚才想起来,陈家人折价清货,是为了筹银两去赌坊下注。”
黄豆听了变色,急忙往板栗那边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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