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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一年不见,蔡夫人依然和从前一样打扮得雍容华贵,脸色比天气还要冰冷,看样子她的心情并不好。
蔡夫人怒气冲冲走来,她刚刚和丈夫争吵一场,是关于寿辰,他不准她在贺寿时露面,这让蔡夫人觉得很不可思议,她无法接受这样的决定,遂和丈夫争吵起来。
但争吵也无法说服刘表,蔡夫人便怒冲冲向府外走来,她有一种想回娘家的潜意识,每次和丈夫吵架时,她都会回娘家几天。
不过今天,她一出门便遇到了刘璟,蔡夫人猛地停住脚步,又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一步,她怎么也想不到会在这里遇见刘璟。
“你怎么来了?”蔡夫人杏眼圆睁,眼睛里怒火隐现。
“原来是夫人!”
刘璟向她躬身行一礼,笑容可掬道:“好久不见了。”
“哼!你现在很风光嘛,人人都在赞颂你,似乎连我都要赞颂你了,你想要吗?”
“夫人的赞颂还是留给镜子吧!我当不起,失陪了。”
刘璟微微一欠身,快步向府里走去。
“站住!”蔡夫人一声怒喝,她这才反应过来刘璟的讥讽,顿时令她怒火中烧。
刘璟停住脚步,回头笑问道:“夫人还有什么吩咐?”
刘璟的谈笑自若让蔡夫人也慢慢冷静下来,她深深吸一口气,克制住自己的失态,冷冷道:“你没有随便进府的权力,必须在外面等候通报。”
“很抱歉,伯父当初并不是这样对我说的,失陪了!”
刘璟不理睬蔡夫人,快步向内府走去,蔡夫人气得眼前一阵阵发黑,她忽然扶住额头,险些晕厥过去,两名丫鬟慌忙扶住她,“夫人!夫人!”
。。。。。。。。
刘璟站在书房外耐心等候,片刻,一名书童出来行礼道:“璟公子,州牧有请!”
刘璟整了整衣冠,快步走进了书房,他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今晚不会有好的结局。
书房里,刘表正负手站在窗前,面无表情地注视着窗外,从他脸上看不出是刚和妻子吵过一架,但刘璟进来,他却毫不理睬。
刘璟上前跪下,行一礼道:“侄儿刘璟,拜见伯父!”
刘表也没有回头,冷冷问道:“我们多久没见了?”
“一年不到,旦日侄儿还参加族祭。”
“嗯!一年不到,一年不到就发生这多多事,璟儿,你让我很失望!”
刘表的态度在刘璟的意料之中,他当然不会承认自己让刘表失望,低沉着声音反问道:“不知伯父何所指?”
“是吗?”
刘表慢慢转过身,目光冷酷地注视着刘璟,“你真的不知道?”
“侄儿愚笨,确实不知!”
这时,刘璟忽然觉得刘表的声音很苍老,没有了从前的中气,声音就仿佛是气管里挤压出来,有一种说不出的疲惫感。
他偷偷抬眼看了一眼刘表,顿时大吃一惊,他眼前的刘表和一年前大不相同,须发脱落了几乎一半,脸色肌肤松弛,刻着深深的皱纹,连后背都有点佝偻了,和年初祭祀时就仿佛换了一个人。
刘表发现刘璟在窥视自己,也看到了他刘璟眼中的惊讶,他就像一个来不及化妆而被看到真面目的中年女人,心中顿时有些恼羞成怒,厉声问道“我且问你,江夏之事,你怎么向我解释?”
刘璟心中十分混乱,刘表的模样让深感震惊,刘表究竟是一直如此,还是这一年内发生的变化?
如果从前就是如此,那岂不是自己一直生活在画皮之中,如果只是今年的变化,那他会不会是中毒了?
任何一件事就是循序渐进的变化,就算有黑天鹅事件,也是会有各种线索和征兆,哪有像刘表这样,突然变得衰老不堪,除了中毒之外,他实在想不起还有什么解释。
“我在问你话,你没有听见吗?”
刘表加重了语气,态度变得严厉起来,“我再问你一遍,江夏之事,你怎么给我解释?”
刘璟暂时把刘表的相貌变化放在一边,心思回到今天的正事,今天的正事就是江夏,刘表一直没有走题,倒是他刘璟有点走神了。
刘表的严厉态度也在刘璟的意料之中,毕竟利用长辈身份施压是一种有效的谈判手段,只是亲兄弟还要明算账,更何况还一种不靠谱的叔侄关系。
刘璟并没有被刘表的严厉态度压倒,他从容不迫地回答道:“伯父可否容侄儿从头详述一遍事实?”
刘表注视着刘璟半晌,他心中有一种一拳打空的感觉,刘璟的从容不迫使他意识到,用长辈身份施压的手段没有成功。
刘表眼中怒火慢慢消退,目光开始变得深不可测,他坐下来淡淡道:“坐下说吧!”
刘璟坐直了身子,这才原原本本将发生的事情述说了一遍,战争有详细战报,他没有多说,只是着重讲述武昌之事。
“当时武昌情况非常混乱,苏飞已经有点掌握不住局势,才向我求助,关键是黄射并没有阵亡,而是躲在江夏暗处,等待机会。
张硕和蒋治都是黄祖的心腹,是黄祖提拔的十八名牙将中的重要人物,苏飞发现了张硕和蒋治暗中有打算,便怀疑他们已经和黄射联系上了,所以侄儿紧急赶到武昌控制局势。”
说到这,刘璟取出一封信递给刘表,“这就是当时苏将军写来的紧急求援信。”
信当然是事后才添补,并没什么意义,刘表心里也明白,他只是大略看了看,又冷冷问道:“那为何要杀人?”
“侄儿杀人完全是无奈之举,侄儿当时只带了五百人去武昌,一旦兵变,后果不堪设想,侄儿把召集众将入帐,实际上就是要把他们二人和亲兵分开,那种情况下,杀人是最有效的手段。”
刘表慢慢闭了眼睛,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刘璟的话不能说没有道理,关键是黄射下落不明,黄家的根基在江夏,只要江夏没有被江东军占据,黄射当然就不会轻易离开江夏,召集旧部也是在情理之中。
但刘表不会听他的任何解释,他只想要结果,不关心过程,追究过程也只不过是想改变结果而已。
这时,刘表的眼睛微微睁开一条缝,刘璟也听见了脚步声,门忽然开了。
刘璟一回头,只见几名士兵带进来一人,此人只有一只手,目光无比恶毒地盯着自己,正是在武昌逃脱的张硕。
张硕最后逃脱让刘璟颇为恼火,当时李青的解释是二十人对六人,张硕的五名手下拼死保护张硕,才使张硕侥幸逃脱。
尽管李青已经尽力,但刘璟还是重打了他三十军棍,和刘表一样,在某种程度上刘璟也只看结果。
张硕的出现并没有让刘璟手忙脚乱,此人侥幸不死,只能投靠刘表一条路,他早就想到了,所以刘璟并不慌张,静静地等待着张硕的表现。
张硕跪下,咬牙切齿对刘表道:“启禀州牧,卑下张硕要告此人,他绕过州牧,擅夺武昌之军,绕过州衙,擅自任命郡丞,当我们指责他越权,他却无情地杀戮我们,州牧,他已经吞并了江夏,企图割据江夏,拥兵自立。”
一旁,刘表冷冷地看着刘璟,他没有说话,等待刘璟的回答,四周二十几名膀大腰圆的侍卫靠墙而立,目光凌厉,就等州牧一声令下,就扑向刘璟。
刘璟摇了摇头,“当真是一派胡言!”
他又向刘表行一礼,冷笑道:“伯父,若我有心割据江夏,拥兵自立,我会出现在襄阳吗?这是最起码的常识,既然江夏已被我吞并,我来襄阳做什么?”
“刘璟,你是心中有愧!”
张硕大声喊道:“若你奉州牧为主公,那为何擅自和江东谈判?这本是州牧决定之事,你为何越权?”
“一个捕风捉影的跳梁小丑罢了!”
刘璟对他的叫喊不屑一顾,又对刘表道:“启禀伯父,此人是黄祖心腹,因和黄射勾结,欲夺武昌之兵,苏飞发现了危机,才紧急向我求援,刚才我已把苏飞的求援信给了伯父,如果伯父不信,我还有更多的证据,就是蒋治勾结黄射的信件,上面也提到了张硕此人,伯父是否准许我派人去把信取来?”
“不用了!”
刘表只是让张硕露露面,打击刘璟的气焰,今天还不是正式清算的时候,他摆了摆手,对左右侍卫道:“把他带下去吧!”
张硕恨得牙齿咯咯直响,大吼道:“我发誓,一定要杀了你!杀你全家!”
“杀我全家,也包括我伯父吗?”
刘璟冷笑一声,对刘表道:“伯父,这种疯子的话你也相信吗?”
刘表也有些气恼,他没想到张硕这么不堪,让他指证刘璟,他却疯狂地大吼大叫,仇恨满眼,这样的指证还有什么意义?
刘表重重一挥手,“所有人都下去!”
待所有人都退下,刘表才按住心中怒火,盯着刘璟问道:“你为何不禀报我,和孙权暗中往来?”
刘璟笑了起来,“启禀伯父,孙权军队死在我手中已不下三万人,他对我恨之入骨,如果襄阳出现什么我和孙权私下交好的消息,请伯父不要太放在心上,那只能是江东的反间之计。”
“不要跟我说那么多!”
刘表心情忽然烦躁起来,他其实想知道的只有一句话,‘江夏怎么办?’偏偏刘璟东拉西扯,始终不肯谈到关键问题,刘表渐渐失去耐心了。
“你简单地告诉我,你来襄阳做什么?”
“侄儿是要向伯父汇报和江东交换战俘之事,侄儿手中有数千江东战俘,还有几万江东军的尸骨,孙权手上也有近万荆州军战俘,仅上次蔡瑁丧送的战俘就有四五千人,侄儿想把他们换回来。”
荆州战俘也是刘璟的谈判利器之一,他在不经意之间透露出了此事,刘表俨如被一盆冰水泼下,顿时冷静下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