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敖通自沉睡中醒来,抖动了一下身躯,发出一声哈哈大笑,道:“老敖我又回来了!我,我……”
他忽然发现上边有人正看着自己,不觉身形一僵,过了一会儿,便狠狠瞪了回去,若是忽略他仅有半尺大小的身躯,倒还是有几分气势的。
常载也是愣愣看着这条袖珍小蛟。
两人边眼瞪小眼看了有一会儿,常载小心翼翼问道:“这位道友如何称呼?”
敖通摆了摆尾,竖起上身,做出一副挺胸昂首的模样,道:“我名敖通,你能引我醒来,那当是我那好友……嗯,转世之身了?”
常载有点不太确定,道:“应该是小可吧。”他又加了一句,“道友存身之地,乃是一位不知名姓的道长送来的,说是他物归原主。”
敖通撇了撇嘴,道:“就是你。”
常载尽管从未听过敖通这个名字,可对着条小蛟莫名有些亲近,好似认识了许久,他好奇问道:“敖通道友,你可是金蛟么,可为何这般……这般细小?”
敖通咳了一声,故作淡然道:“没什么,睡得久了,自然就小了一些,岂不闻我辈蛟龙,能大能小,能藏能隐,擅长诸多变化么?”
蛟类虽也寿数长远,可却是远远不及真龙。
当年韩佐成与他交情深厚,故曾亲去清羽门拜访陶真宏,为敖通讨来了一门眠功,可化假死为修行,将来韩佐成若得转生回来,并再度得以入道。就可将他一并唤醒。
不过这不是没有代价的,得了寿数,便就失了原来威能,但是有了这一门修行之法,未来未必不可化成真龙,所以这里得失也是难以一下说得清楚。
常载哦了一声,他心下想到,听闻龙类擅长变化,蛟龙虽稍差一等,说不定也有这等神通,想必是自己见识少了,有些大惊小怪了。
敖通这时一跃,到了笔架之上攀住,左右一顾,问道:“你此世唤得何名,这里又是何处?”
常载回道:“小可常载,这里是瑶阴派。”
敖通一转念,道:“那就是魏掌门的地界了,甚好,甚好。”
他神情放松了许多。他现在可没有多少法力,最怕的就是常载在无有遮护的地方将他唤醒,那么遭遇什么意外也挡不住。
可听闻是在瑶阴派驻地之中,他就放心许多了。
常载好奇问道:“道友与我前世可是旧识?”
敖通得意道:“那是自然,那时你对我言听计从,许多本事还是从我这里学去的,你前身与老敖我虽是朋友,可也有半师半友之谊。”
常载肃然起敬,拱了拱手道:“这么说来,敖前辈也算是小可半个老师了?”
“呃?老师?”
敖通吓了一个跳,心虚地左右看了看,咽了口唾沫,道:“这个称呼可当不得……”
他心里嘀咕,“冒认师长,这要是叫老爷知道了,老敖这小身板可承受不住……”
常载道:“敖前辈,能否说说,我前世……是何等样人?”
敖通一愣,道:“没人与你说过?”
常载摇头道:“都是不肯多言。”
敖通眼珠子一转,道:“过去之事就过去了吧,道友何必执着呢,你前世再如何,与今世又何干?”
常载叹气道:“可等我恢复识忆,想必也就能记起往事了,又怎么会不相干呢,想来我前世定然不怎么讨人欢喜,也从未做过什么令人称道之事,或是犯了什么错处,否则不会一个个避讳提起。”
敖通吹须瞪眼道:“那等事大可等来到之时再去想,况且你前世若是当真不好,我老敖又岂会交你这个朋友?那岂不是说我老敖也不是好人了么?”
常载一怔,想了一想,随后也是笑了起来,道:“说得是,是小可执着了,现下事情未至,又何必为此烦恼,等到醒觉识忆时再去想这些好了。”
他又对敖通一揖,道:“以后功行之上还要请敖前辈多多指教了。”
敖通不解道:“怎么,魏掌门不肯教授你么?”
常载摇头道:“魏掌门毕竟是一派掌门,况且我还未曾觉醒识忆,不好一直去麻烦他。”虽然魏子宏也交代过,若他不在,可问任何一个门下长老,可他与那些长老更是隔了一层,也不愿意去多去打扰。
敖通可不敢胡乱指点,自己修持之法与常载修行法门可不是一回事,他想了想,问道:“如今外界是何情形?”
自韩佐成转生之后,他就渐渐入了沉眠,还不知外间发生了什么事。
常载方才入门,所知也是极其有限,仅限于知晓周围有哪些门派,上宗乃是溟沧派,至于其余事,他不甚了了,也关心不过来,故只将自己知晓的事情略微说了说。
敖通感觉之中,外界与似与自己沉眠之时变化不大,不过他知晓定然是有不同的,便道:“可有身份牌符,老敖我出去转得一圈,说不得还可给你找个指教之人。”
常载想了一想,道:“小可牌符无法给敖前辈,倒是山上侍从牌符有不少,就只怕委屈了前辈,前辈若愿等等,小可再去问门中长老要得一枚来的。”
敖通无所谓道:“无妨,拿来就是。”有牌符只是为了出去方便,等他见得魏子宏,什么样的牌符拿不到?
常载道:“前辈稍等。”转身出去,过了一会儿,就拿了一枚牌符出来。
敖通张口一吞,偌大一面牌符就被他收了去,并道:“你等老敖我好消息就是了。”说着,身化一溜金光,已是遁去无踪。
昭幽天池,涵墨洞府之中,
田坤沉坐在蒲团之上,自闭关以来挥散出来的气机竟是聚集成一座墨玉山,将他包笼罩其中。
他功行早是到了最后一关,只需找寻到自身根果,就能蜕去凡身。
可是他总觉得如此行去,难以保得自身稳妥,故是每回意欲发动之前,都是设法推算,力求万无一失。
可他发现,自己并无法做到堵住所有疏漏,总有一些顾之不及的地方,故是这一步迟迟不曾迈了出去。
这正如张衍所推断的一般,他并非功行不济,而是委实太过求稳了,总想着自身前行过去,便立可功成,可这一关,通常却需修道人舍尽一切,以大无畏之心斩断凡身,而后才能一气登临上境。
似如姜峥,敢于抛开所有,心与道合,故能入得上境。
但这又不能说田坤做得不对,他自己也是隐隐约约察觉到了这个关节,可是你若没有舍绝一切之道心,强行过关,那反会受此拖累。
这里并非仅是他自身,而是他所修习的微尘功本就先是立足于自身不失,而后再去求得其余,且在在修行过程之中,功法与心性也会相互影响,使得彼此契合,所以现下他也是在同自己较劲,唯有过得这心关,才有可能有功成之望。
他反复思量,自己该是如何过去。
想要过关,就得舍弃所有,可此刻因功行固束,他难以真正使得心意畅达,这就十分矛盾了。
若是功行无法攀至上境,那么等寿数一尽,就是化为尘埃,只能转头重来。
溟沧派五功三经皆是太冥祖师所留,照理说皆是斩却凡身的,绝不会到了这里反把弟子阻住的,所以他认为一定是有解决之法的。
可惜溟沧派之中,过去从没有凭借这门功法破界飞升的,所以也无从借鉴。
在过去长久摸索中,他试过诸多方法,皆是发现无法解决眼前难题。
所幸他可以肯定,这门功法一定是有路可走的,只是自己仍是没有真正发现。
他已是在考虑,自己是否要暂时停下,再出外翻阅一些典籍,可若无法一鼓作气,那么在此关门前退缩了,心气一失,恐怕下一回更是难以如愿。
思索之间,他一抬头,看到外间裹着自己的那一层层坚玉,却没有如何在意,尽管修行之时守存于内,可外间变化,也是一样了然,便举手一敲,可出乎意料的是,此玉居然未被撼动分毫,同时有一股奇异感觉自心头升起。
他不由一怔,再细细体察片刻,忽然一点灵光浮上脑海,不禁一声大笑,道:“原来门道明明在此,我却是一直视而不见!”
这坚玉乃是他自身气机所化,可因为功法缘故,再加上这长久以来不知不觉间的炼化,早就与他化合为一体,并成为了他最为坚实的屏护。
他若是心关不正,强行去寻根果,那一旦找不得,那定会反过来受到侵压,但因有此物在,却可由其来承受,于他自身却是可以无损。
换句话言,这门功法哪怕他一次跨不过去,也可用此坚玉代替自己承受劫数,那么下来还可再试一次。
当然,从道理上说,再寻根果的话,成功的希望却是变得更小了,比前一次还要困难数倍,不过成与不成是另一回事了,至少可让他无妨无碍踏出这一步。
而且在得知有此物做后盾后,他就有了退路,心关之阻也是随之化去,再也构不成什么妨碍了。
这实际可以算得上是一枚磨心石,若是他不顺应功法,强行去渡,那么周围坚石未必能能如眼下之坚稳,很可能就护不住他,唯有到了这等关头,积蓄足够,这般既是应和功法,又是合乎心境,无形中成就了两全。
他因心思放开,眼下已再无什么挂碍,便不再迟疑,当即放开所有,把心神一纵,求慕道法而去!下一瞬,轰然一声,周围玉山骤然化为无数细小烟尘,然而却未波及到外间一分一毫,甚至与洞府近在咫尺的虫蚁草木,都未曾有任何惊动。
在滚滚微尘之中,只听得一个声音传出道:“两世持存含灵珠,万般磨炼后人书,洗去心垢抛旧身,天人自此无殊途!”
随声音落下,有一道浑厚黄芒在里一长一敛,将一应散尘都是收去,便见一个道人自里走了出来,其人望了望天穹,霎时化为一道清光,就往玄渊天遁行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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