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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西,珠光宝气阁。
人人都说论这天下财富,地产最多的是江南花家,珠宝最多的是山西阎家,但真正最富有的应该是富商霍休。
且不说这样的排名对不对,至少端坐在珠光宝气阁中,参加这一场聚会的人们觉得实至名归,阎家、珠光宝气阁的确名不虚传。
初夏的清风轻轻柔柔得吹着,送来荷花淡淡的清香,宴席摆在水阁上,朱红色的九曲回廊连着接水阁,背景是接天莲叶无穷碧的荷塘,还有荷塘中亭亭玉立的花朵。这样的美景已经够让人赏心悦目的,更别说水阁上坐的都是当今数一数二的人物,人比景更好。
陆小凤正是声名鹊起之时,破获了大通钱庄的假银票案,又戳破了铁鞋大盗的秘密,为花满楼解开心结,这样的事迹传扬出去,陆小凤很快就成为了楚留香之后崛起的令人称赞的“侠探”。即便现在还不是陆小凤如日中天的时候,但他的麻烦一点儿都没少,或者说麻烦总是锲而不舍的来找他。这不,一位高贵美丽的公主不惜下跪来求他出手,他又怎能无动于衷呢?不说陆小凤本就是怜香惜玉的性子,这里面还牵扯着他的好友花满楼呢。
花满楼对那个无意间闯入百花楼的灵动燕子很有好感,主动踏入了这场是非中。当然,花满楼总说自己是突然想要冒险,但陆小凤是绝不信的。花满楼一定是动了春心,不过他是君子嘛,自然不能坏了人家姑娘的名声,只能说自己想要冒险,谁不知花满楼最是温柔,从来没有冒险这根筋。
丹凤公主的委屈陆小凤已经知晓,自然要替天行道,找出叛臣,而今陆小凤已经有了线索,正是这座水阁的主人——阎铁珊。端起酒杯又干了一杯,陆小凤叹息。
“怎么?陆大侠等的不耐烦了吗?”苏少英调侃道,苏少英也是江湖上有名的少侠,峨眉三英四秀之一,三英四秀虽有名,可更有名还是他们的师父,峨眉派掌门独孤一鹤,他的名字说出来,在座的都要抱拳说一声久仰呢。可是苏少英是骄傲的,他不屑说,不愿借助师父的名声,每一个中二少年总有叛逆期,苏少英的叛逆期就是化名苏少卿,躲在珠光宝气阁,假装自己是一个丝毫不会武功的清客。
苏少英这伪装不太成功啊,不说阎铁珊这主人,或者陆小凤这样的聪明人,就是前来投靠的马行空都看出苏少英是个有背景的。所以在苏少英叹气南唐后主亡国故事的时候,向来势利眼的马行空才连连附和。
“苏先生说笑了,阎老板好心设宴招待,怎么会等烦了呢。”陆小凤不是烦闷,是有些不好意思呢,人家好心好意的招待,他却是来拆台的。可一想到泫然欲泣的丹凤公主,这丝毫不好意思就放回了心里,大丈夫为人光明磊落,阎铁珊若真是叛臣严立本,那他帮助丹凤公主追查真凶找回财产理所当然,怎么能因为一顿酒宴就罢手。
没让陆小凤诸人久等,阎铁珊已经来了:“快摆酒,快摆酒,今日好不容易来了这么多客人,怎能没有咱们是山西的美酒!”
总管霍青天听了对着旁边侍立的人微微颔首,酒菜就源源不断的上来了,端酒菜的女子上袄下裙,粉红锦袄,碧绿下裙,头上插的是荷花簪,素腕上带的是荷花造型的银镯,与这一塘荷花相映成趣,只见侍女的穿着和素养,就知这珠光宝气阁名不虚传。陆小凤心想,到底是皇宫里出来的,即便是西域小国,即便过了这么多年,皇宫中带来的习惯还没有丢干净。
是的,趁上菜这短短几句交谈的功夫,陆小凤已经断定阎铁珊就是严立本,这位阎老板一口一个“他奶奶的”,生怕不能显出自己的男子汉气概,说话还要总带一点儿山西口音,生怕别人听不出来他是山西人。若不是心中有鬼,何必弄虚作假。
陆小凤放下酒杯,有心结束这场酒宴。
“却不知阎总管是哪里人?”陆小凤举杯微笑。
“是霍总管,不是阎总管。”马屁精马行空赶紧提醒陆小凤。
“不是珠光宝气阁的霍天青总管,而是金鹏王朝的严立本严总管,这个人大老板想必是认识的。”陆小凤一动不动的盯着阎铁珊,不放过他丝毫的表情变动。
阎铁珊拉下脸来,作为男人,当了太监总是不名誉的,这些年他一口一个“他奶奶的”,又有儿子承欢膝下,都忘了曾经的耻辱。而今被陆小凤提起来,阎铁珊不悦极了,他本以为陆小凤是个值得结交的友人呢!哼!
“看来陆小凤是不想在我的珠光宝气阁待了,霍总管,为他们准备马车,他们要即刻启程。”阎铁珊冷声道。
不用陆小凤回答,一个冰冷的声音插了进来:“他们不想走,你也最好留在这里。”
“什么人如此无礼!”阎铁珊怒道,他的家中来了这样不知礼数的人,还是他引狼入室的,阎铁珊气得半死。
“西门吹雪!”
站在九曲回廊另一端的西门吹嘘静静看着水阁中的阎铁珊,一身白衣,一把乌鞘长剑。不必再多解释,西门吹雪的名字就是最好的注解。
局势一触即发,马行空果然还是个蠢货,蠢且没有自知之明,以为花门楼这样的瞎子好欺负,率先打破了沉默。
水阁中战成一团,阎铁珊早已习惯了千金之子不坐垂堂,轻功一展就掠出水阁,唤人护卫。
“大老板的武功可真好。”陆小凤感叹道。
“咱们这里的人,武功比他高的可没有。”霍总管作为合格的总管在,在主人没有倒台之前,总是面面俱到的。
“可惜,他武功再高也有致命的弱点。”陆小凤神神在在道。
“哦?什么?”
“他怕死。”陆小凤随手一指,果然,和西门吹雪战成一团的阎铁珊已经开始退了,明明阎铁珊才是那个武功更高、内力更雄浑,对敌经验更广的人。和一往无前的西门吹雪比起来,阎铁珊虽还在战,却已经败了。
霍天青和苏少卿斗殴被缠着,护卫又大多不在身边,阎铁珊也不准备和西门吹雪纠缠了,抽身而退。高手过招,毫厘之间,阎铁珊气势衰败,西门吹雪却是气势如虹,一剑飞刺过来。
这和说好的不一样!陆小凤大喝一声:“手下留情!”他还想问阎铁珊很多问题呢,不能让西门吹雪杀人。陆小凤在心中哀叹,请帮手的时候怎么忘了西门吹雪的性子,他的剑一出鞘,必要见血的。阎铁珊也是奇怪,身为富豪,他身边怎么没有保护他的护卫,连西门吹雪几息的时间都挡不住,陆小凤想发挥三寸不烂之舌都没有余地。
陆小凤大吼一声,心中却已在哀叹线索要断,可就在这瞬间,一记亮光闪出,斜斜的架住了西门吹雪的长剑,那光华灿烂的一剑破开了水阁上阴云密布的气氛。
西门吹雪停了,眼中一片亮光,问道:“你用剑!”
来人没有回答,只是走到阎铁珊旁边,轻轻递出帕子道:“怎么回事儿?”
阎铁珊接过帕子,没有第一时间去擦他那一头冷汗,反而问道:“你怎么这时候回来了?去接你的人呢?”
那年轻人斜瞥阎铁珊一眼,道:“谁让你打发他们来接我的,我看你比我更需要。”
阎铁珊被这嫌弃的小眼神看得讪讪,还真是无法辩驳啊,只能尴尬低头擦汗,盼着他忘了。
陆小凤奇怪的上下打量着这突然出现的年轻人,江湖上能接着西门吹雪一剑的人可不多,更何况他这么年轻。更奇怪的是刚刚富贵威严的阎铁珊在这个年轻人面前都要退让,“他是谁?”陆小凤忍不住问道,更让陆小凤感兴趣的是,他居然无事了西门吹雪那个大冰山,这可是他都办不到的事情啊。
“珠光宝气阁的少东家,严立德。”霍天青低声回答,在严立德出现的那一瞬间,整个场面就静下来了,人人都注视着他,等待着他。
“珠光宝气阁居然还有少东家?”陆小凤惊讶得看着霍天青,为什么他都没有听说过,武功这样高强,又这样年轻,看阎铁山的模样也没有刻意隐藏,可为什么没有丝毫风声传出?面前的严立德一身青色长袍,温文尔雅、面如冠玉,又使得一手好剑法,这样的人绝不会泯然众人。
“你用剑?”西门吹雪再次冷声问道。
“剑也用的,刀枪棍棒也用的。”严立德这才转身回答他。
“你用剑,就该来找我。”西门吹雪没有贬低其他兵器都不如“百兵之王、人神咸崇”的长剑,这样的高手,西门吹雪渴望与他一战。
“对待闯入家中的强盗,迎接他的不是剑,也会是其他兵器。”严立德讽刺道,扶阎铁珊在水阁中坐下。阎铁珊可没有这么虚弱,可看着儿子一脸严肃的表情,他也不敢挣扎,不知道自己这儿子心里打着什么算盘呢。
陆小凤干笑两声,上前解释道:“阎少东误会了,在下等并非强盗,实在是事出有因。”陆小凤不给严立德打断的机会,噼里啪啦把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陆小凤?”严立德歪头问道。
“阎少东家认识我?”陆小凤惊喜道,如果认识他,那就当知陆小凤不是信口开河的人。
严立德瞥了一眼花门楼,他是认识花满楼,或者说认识花满楼的三哥花满溪,“不认识。”
陆小凤讪讪摸了摸他的小胡子,上手才反应过来宝贝小胡子已经被剃掉了。
“阎老板就是当年金鹏王朝的严立本总管,少东家可知这段往事。”陆小凤严肃问道。
严立德奇怪的瞥了他一眼,就像陆小凤是个智障一样,“自然知道,我姓严,就是严立本的严,立本立德的立德。”
这么理直气壮的态度还真噎着陆小凤了,陆小凤回头向花满楼求助,别以为刚刚严立德给花满楼使眼色他没有看到。
花满楼轻摇折扇,点头道:“确是严兄本名。”
陆小凤说过,这世上他完全相信的东西只有七样,其中就有花满楼的判断。看他们两人这么熟悉,陆小凤心中微定,看来自己是搞错怀疑对象了,花满楼交好的人,怎么会是坏人,花满楼可是连万梅山庄都不入的人,就因为不习惯西门吹雪满身杀气。
“原来大家都认识,真是的大水冲了龙王庙,对不住啊,对不住,阎老板,陆小凤给您赔礼啦。”陆小凤十分舍得下面子,当即作揖一礼。
“我不知阎老板是严兄父亲,无礼之处,还请伯父不要见怪。”花满楼收了扇子,颔首道歉。
“不妨事,不妨事,不打不相识嘛。”阎铁珊好说话得很。
“可惜了这一桌酒菜。”陆小凤打蛇随上棍,催发自己的交友技能,几句话功夫就把阎铁珊哄的忘了刚才的不愉快。
“再备一桌酒菜,咱们坐下说话,再尝尝这山西美酒,醉了就在阁中住下,珠光宝气阁有的是房子。”阎铁珊豪迈道,留刚刚想要对他下杀手的人在家中居住,这样的粗神经,严立德也是服气。
严立德一个眼刀过去,阎铁珊就不说话了,他试图留下陆小凤等人,有外人在,儿子总不好给他脸色看吧。现在看来计谋失败了,陆小凤没这么大的面子,他的宝贝儿子还在生气呢。
这两人,到底谁是儿子,谁是老子?陆小凤看这场眉眼官司看的好笑。
“把话说清楚再喝酒不迟。”严立德道,转头吩咐霍天青,“霍总管派人把水阁收拾一下,我们移步客厅吧。”
“不用,不用。”多一个人在都是给他壮胆啊,阎铁珊赶紧阻拦。
“是,少主。”霍天青却麻溜应下,运轻功飞出水阁。原本倒在地上装死的马行空也飞快爬起开,拱手一礼退下,苏少英看了一眼也开始退步。
“少卿留下。”严立德淡淡一句,刚刚和陆小凤吵得沸反盈天的苏少英却乖乖坐在下首,一副俯首帖耳的模样,完全看不出他三英四秀的傲气来。
诸人落座,西门吹雪见严立德没有和他比剑的意思,侧身走到屋外,背对他们,用实际行动表明了对他们的谈话不感兴趣。
“丹凤公主所言,严立本是叛臣,卷走了皇室的宝藏,可阎老板看起来并不是贪婪之人,可是这其中有什么误解?”陆小凤笑问,他相信花满楼的判断,也相信严立德这样武功的人不屑于说谎。
“不错,我的确是当年金鹏王朝的大总管严立本,可我自从到了山西之后……”
阎铁珊话还没有说完,严立德就拔出了刚刚阻拦西门吹雪的那把长剑,向阎铁珊挥去。陆小凤心中大惊,难道道貌岸人的严立德居然要弑父不成?很快,陆小凤就发现自己错了,这长剑不是往阎铁珊身上去了,而是挥向他的后背,只听得叮叮叮几声,长剑斩落许多银针。这些银针细如毫毛,针尖闪着又有蓝光,很明显附有剧毒。
严立德斩落暗器,左手长袖一挥,劈开窗户,大喝一声:“滚出来!”
外面没有任何动静,严立德长剑一展,一道剑气笔直劈向荷花池,花叶翻折,湖水破开,还有水底游鱼翻上水面,更可怕的是一个穿着鲨鱼皮水靠的女人被震到岸上。
“丹凤公主?”陆小凤失声叫道。原来这个倒在地上挣扎的女子正是丹凤公主,只见她穿着曲线毕露的紧身水靠,一双妙目看着陆小凤,眼泪含在眼中,泫然欲泣。
“我大明何曾有公主封号丹凤!冒充皇族,夷三族!”严立德平淡一句,直接掀了丹凤公主装凤凰的面子,让她一双眼睛肿再也装不住泪水,而是慢慢的愤怒与火焰。
“哎呀,丹凤……是个好姑娘,她只是习惯了,我说严兄啊,对女孩子还是要温柔的。”陆小凤为人好义疏财、真诚爽朗,是世上难得的好男人,可他也有男人的通病那就是好美色。好美色不是说他是个色中恶鬼,而是他习惯于怜香惜玉,善待任何女子。
“满口谎言,背后伤人,连真面目都不敢漏出来的好姑娘!陆小凤你是瞎吗?”
严立德再次挥动长剑,上官飞燕以为他想杀她,也清楚自己没有反击必胜的把握,直接往陆小凤的方向滚去。陆小凤果然不出所料出手拦截,可严立德这剑势迅疾,力道却是轻飘飘的,陆小凤一挡,严立德就顺势收剑了。
“现在不瞎了吧?”严立德问道。
上官飞燕假扮的丹凤公主捂着脸在地上哀嚎,道:“我的脸,我的脸,我毁容了,我毁容了!”仿若任何一个爱美的女子般不能接受这样打击,试图把是自己的左脸全部挡住。
“上官飞燕?”陆小凤叫到。
“蠢货,捂错地方了。”严立德讽刺道。严立德刚刚一剑,陆小凤以为他想杀人灭口,上官飞燕也是,后来上官飞燕敏锐察觉到他想挑破她脸上的□□,当左脸一凉她就下意识捂住了左脸演戏。没想到这两重目的都是障眼法,上官飞燕左脸只是一道水汽,真正被划破的是右脸上的□□。
上官飞燕激动道:“我做错了什么,我也是皇族,若不是你们这些叛臣卷走了皇室的财产,我怎么回落得如此下场,我收回自己的东西有什么错!”上官飞燕没给严立德说话机会,只站起来走向花满楼,眼中垂泪,满心伤悲道:“花满楼,对不起,我不是故意骗你的,我只是没办反……没办法……”
任何男人都受不了一个漂亮女人在自己面前哭的梨花带雨,更何况是曾经很有好感的姑娘,花满楼上前一步,想要扶住上官飞燕。
此时变故突生,上官飞燕一把飞凤针猛得激射出来,直奔花满楼面门,花满楼使出流云飞袖阻挡,一退一挡之间,上官飞燕已经抓住机会飞略出水阁,足尖轻点荷叶,运足了轻功往远处飞去。
穷寇莫追等的道理在严立德这里行不通,严立德只信奉打蛇不死反受其害,提着长剑跟着追了出去。比严立德更快的是西门吹雪,西门吹雪一直等在门外,变故发生的时候他认为屋中人能应付就没出手,现在罪魁祸首要逃,西门吹雪眼中容不下这种背后伤人的小人,立即跟了上去。
上官飞燕的武功在江湖中可入一流,可如何敢和西门吹雪相比,眼看就要追上了,上官飞燕力气不济,已是摇摇欲坠。就在这关键时刻,突然杀出一个蒙面黑衣人,顺势一掌把上官飞燕推远,迎身和西门吹雪战至一处。
须臾间严立德也赶到了,还没插入战局就听到水阁那边响起刀剑相击的兵戈之声。调虎离山!严立德生怕阎铁珊出事,飞身赶回。
严立德到的时候几个刺客已经全部死了,尸体散落在荷花池中,把附近的水都染红了。
“我没下死手,这些人应该是死士。”陆小凤解释道。
打不过就服毒自杀,陆小凤也是少见这种人。
这么短的时间就被陆小凤等人摆平了,明显是调虎离山之计,可调的是哪知虎,离的是那座山?
严立德蹲下来察看这几个刺客的情况,还没看出端倪来,西门吹雪就回来了。
“西门,怎么样?”陆小凤上前问道。
“被救走了,他武功很好。”西门吹雪惜字如金,淡定吐出几个字,看水阁也没有自己的事情,施施然走上了九曲回廊,缓步离开。
“连西门都拦不下来,这是什么人?江湖上的好手真是越来越多了,我陆小凤果然孤陋寡闻了。”陆小凤摸着下巴自我调侃,问道:“严兄看出什么了吗?”
“你瞧瞧,该是江湖中人。”严立德起身把位置让给陆小凤。
陆小凤作为侠探,查验尸体寻找证据也是有一手的,拉开这些人胸口的衣服,果然在胸膛心脏旁边,有一个隶书的青字。
“青衣楼!他们是青衣楼的人!”陆小凤肯定道,“看来我这次真是错怪好人了。”
陆小凤起身,再次陈恳的给阎铁珊道歉道:“阎老板对不住,是陆小凤鲁莽,险些酿成大过,都是我的错,陆小凤认打认罚,请您原谅。”
阎铁珊动了动嘴唇,心说我不打你也不罚你,只要你能把我儿子缠住,不让他来找我的麻烦,我就原谅你了。可惜这话阎铁珊不敢说,更加不敢当着严立德的面说。
“陆小凤不必如此,你我相交一场,自然知道你是嫉恶如仇的性子,反正也没出事儿,就这么过去吧……”阎铁珊假装地方道。
“燕一,送老爷回去。”严立德高声道。陆小凤讪讪,以为严立德生气,不想让他这么轻易过关呢。
从岸边赶过来侍立在屋外的护卫应声,四人组成一个小队,前后共三组,小心把阎铁珊护送回岸上。
送走了挂心的人,严立德才有心和陆小凤说话。严立德从新坐好,翻出还没被打烂的茶壶和水杯,给还留在水阁中的陆小凤、花满楼、苏少英以及他自己满上清茶。
“陆小凤,你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刚好让你把事情查清楚,省得那些讨人厌的苍蝇早来骚扰我父亲。”
陆小凤抱拳道:“严兄恕罪,只是事关重大,陆小凤不得不问,请您见谅。请问:你知道当初是谁背叛了谁吗?当年是怎么回事儿?”陆小凤说完又画蛇添足的补了一句:“方便说吗?”
不方便就可以不说吗?刚刚可没见陆小凤这么客气。
严立德没好气在心里腹诽,面上却十分配合道:“没什么不方便的,我父亲的却是当年金鹏王朝的大内总管,深的末帝信任,当初金鹏王朝被哈萨克骑兵攻破,末帝把小王子托付给严立本、严独鹤、上官木、上官瑾四位托孤大臣,一路逃到中原。”
“金鹏王朝以金为国名,自然是富有的,可再怎么多的财产也经不起坐吃山空。小王子生活在沙漠绿洲中,哪里见过中原的花花世界,很快就被江南烟雨软的风骨,沉迷于吃喝玩乐之中,哪里还想得起什么复国大计。可偏偏他身边还有四位托孤大臣在他耳边嘀咕,一定让他继承先祖遗愿,立志复国。”
“小王子可比我父亲这样的大臣看得开,只说江山更迭朝廷兴亡不过顺应历史,不必追究,揽着那些金银珠宝挥霍,把忠心耿耿的四位老臣赶走了。四位托孤大臣无奈,商量之后各自取了一部分金银各奔前程。两位姓上官的是皇族,两位姓严的是皇亲,取这些东西,合情合理吧?”
“自然是。”陆小凤附和道。
“然后事情就是你看到的这样了,我父亲当年在金鹏号称‘吃人不吐骨头’,形容的不是他为人凶神恶煞,而是进了他口袋的银子,银渣子都别想掏出来,又擅长理财,不是有陶朱之术,也建不起这美轮美奂的珠光宝气阁。现在小王子的银子花完了,就想起曾经赶走的老臣了。这些产业都是我父亲一手一脚亲自打拼出来的,当初小王子放弃了复国,现在又编出骗局想要银子,真是白日做梦呢!”
“是我以己度人了。”陆小凤尴尬得不行,又习惯性去摸他的小胡子,摸空了,才叹道:“阎老板神色奇怪,我才误解了。”算是强行甩锅。
“好心请你来喝酒,你却来拆台,谁都神色奇怪。”严立德讽刺一句,道:“父亲宦官出身,自然不喜旁人提及旧事,你非要来戳人伤疤,没打死你是我父亲涵养好。”严立德对是不是太监从来没感觉,奈何世情如此,阎铁珊改了名字,竭力把自己包装成糙汉子,严立德劝了好多回都无用,也就随他去了。
看这话说的,陆小凤终于意识到不是每个男人都能痛快承认那方面的不足,看来真是自己误会了。
“没想到我陆小凤居然也有被骗的一天,枉我还自以为是个聪明人呢。”陆小凤自嘲道,“严兄放心,陆小凤一定查明真相,给严兄一个交待。”
严立德心说,你还真是个聪明人呢,瞧现在说话不是滴水不漏的吗?
严立德微微一笑道:“看在花七公子的份儿上,我还可以给你提供一个免费的情报。”
“严兄请讲——”陆小凤着急道。
“据我所知,当年小王子已经死了。”
“什么?”那他和花满楼看到的那个大金鹏王是谁?陆小凤发现自己今天惊叹的次数有点儿多,苦笑不已。若是连大金鹏王都是假的,那么这件事从一开始就是一个骗局,把陆小凤当成枪使的骗局。
被骗实在郁闷,好在陆小凤是个心胸宽广的,很快就从被骗的郁闷中缓解过来,问道:“严兄和七童早就认识吗?什么时候认识的?要是早知道七童有严兄这样的好朋友,我也要早日认识严兄才好。”
“严兄温文雅致,陆小凤你是该熏陶熏陶,兴许能沾上点儿斯文气。”花满楼调侃道。
“陆小鸡若是斯文了,可不知什么是鸡飞狗跳了。”严立德调笑道,苏少英也在旁边捂嘴耸肩,示意无能为力。
陆小凤瞬间就从侠探变成了小可怜,严立德笑够了才道:“你我早就打过交道,只是陆小凤你贵人事忙,不记得了。”
“怎么可能?严兄快别调侃我了。”若是早认识这样有趣的人物,陆小凤怎么会没印象。
“两年前,你破获大通钱庄银票案的时候,最后收尾的是谁?真以为抓道洛马就算完了吗?”严立德问道。
陆小凤把疑惑的目光转向花满楼,大通钱庄是有花家的分子,花满楼自然更清楚。
花满楼点头道:“是严兄收的尾。”
“哎呀呀,真是对面相逢不相识,今日才与严兄相交,实在遗憾!待会儿陆小凤给严兄斟酒,补上咱们这两年少喝的才好!”陆小凤笑道。
“就算早两年认识你,你还是个酒鬼!”
“别说两年,就是再早二十年,陆小凤还是个酒鬼呢!”陆小凤哈哈大笑。
“看来你今天是非蹭我一顿美酒不可了,放心吧,已经吩咐人去取了,父亲摆了两回都没喝上,我怎么也得补回来啊。”
陆小凤抱拳苦笑,“严兄,你就别挖苦我了。”受不住这打击,陆小凤一个鹞子翻身飞出水阁,道:“我先去尝尝这美酒……”
花满楼轻笑,对严立德道:“陆小凤就是这个性子,严兄勿怪。”
“花七公子客气了。”
“严兄与我三哥相交,和三哥一样,唤我七童就是。”花满楼温和道。
“我正是替他生气呢,他知道宝贝弟弟居然卷入这种事情里来,可是气得跳脚,把我赶回来收拾烂摊子呢。”
“是我不好,让三哥担心了。”花满楼从善如流承认错误,严立德一肚子话被堵在嗓子眼儿,不得不咽了回去。谁说君子就好欺负了,亏得花满溪天天尖叫他家“七童”软萌可爱,会被人欺负,现在看来,花满楼不欺负人就不错了。
严立德觉得自己被欺负了,可惜他和花满楼不熟,准备攒着从花满溪身上讨回来。
“七童定是有自保把握才涉足其中的,可世事变化莫测,就算有保证家人也是会担心的,你三哥在京城可是急得团团转呢。”
花满楼终究还是花曼诺,温言道:“是我有欠考虑,多谢严兄。”
“你不怪我多嘴就好。”严立德微笑,本来这事儿和他没关系,他与花满楼说这些已经是交浅言深了。
“求之不得。”花满楼敏感的发现严立德对他有出乎寻常的善意和包容,花满楼把这归结为他是三哥的朋友,三哥连这么厉害的朋友都请出山,肯定还是担心他啊。花满楼心中感动,决定下次再突然奇想想要冒险的时候,一定要给家里人留个信儿呢。
花满楼和严立德在水阁中说话,陆小凤安咋咋呼呼的声音又响起来了。
“真的是严兄让我拿的,我没偷酒!”
“酒鬼的话信不得!”霍天青冷声道,原来陆小凤这个识货的一去就拿了窖藏最深的好酒,还是严立德亲手酿的呢,严立德多宝贝他的酒霍天青是知道的,还以为陆小凤偷拿,正把陆小凤追得哇哇乱跑。
“七童快去瞧瞧吧,不然陆小凤真要变成落汤鸡了。”严立德笑着看向窗外,陆小凤被追得慌不择路直往荷塘里跑,在荷叶上已经快立不住了。
花满楼抱拳告退,去解救受苦受难的陆小凤去了。一直坐在水阁中充当壁画的苏少英这才开口道:“大哥留我下来做什么?”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这些旧事吗?我说给你听,省的你四处打探,尽听些不尽不实的谣言。”
“我想知道的是自己的身世!”苏少英红着脸道。他好好的江湖新秀不当,易容跑到珠光宝气阁旧事想接近阎铁珊套话。
“你有什么身世?峨眉掌门的高足就是你的身份,你还想要什么?”严立德对中二少年叛逆病嗤之以鼻。
“我想知道我爹是谁!”苏少英握紧拳头道,大声道:“他们都说,他们都说……我想知道师父是不是我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