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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孝恭其实很清楚,这种铁盾阵看似坚不可摧,其实弱点也有,那就是行动缓慢,士兵转身不便,而且只能应付正面的攻击,对于来自侧翼和后面的攻击完全束手无策。在野战中是很少有部队用这种沉重的大铁盾来作战的,因为只要被敌人避开正面,改从侧翼攻过来,那这只重步兵部队就完蛋了。
只是,在白帝城外这样的特殊地理环境下,这铁盾大阵却是发挥了意料不到的作用。将它对正面防御力强的优势发挥到极致,而对侧翼防御差的弱点却完全掩盖了。
试想在一侧是涛涛江水,一边是陡峭山壁的山道上,又有谁能绕得到这铁盾阵的侧翼和后面去啊?
就在孙伏伽对眼前的局面有些无可奈何之际,却听见前方发出一阵“篷、篷、篷”的投石机弹射声。
“什么声音?听起来好古怪!”这是站在铁盾阵前方数丈远的唐军士兵死前最后的想法。
这时,一块块西瓜大小的石块,从周军的铁盾阵后方腾空而起,划过天空,呼啸着从空中直扑下来……
这石块的冲击力惊人,它们一落下来,就将直接命中的唐军士兵砸得血肉横飞、脑浆迸裂而死。
而且,石块的惯性还很大,它落到地上后还弹起一定高度,带着一股风声直冲上前,一直滚出七八丈远才停了下来,而滚落经过之处,唐军无不发出一片惨叫和哀号声。
“蓬!蓬!蓬!”
石块连续不断地投掷过来,带来了一股股死亡的气息,让已经冲到周军阵前的唐军士兵无不心胆俱裂,恐惧万分。
李靖这时却是微微一笑,他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颌下长须,心中惬意无比。
这投石机运上来了之后,怎么可能只用来投掷火油?
这里地处山间,其他东西不多,就是石头多,怎么可能不好好利用一下?在发射出火油之前,先用巨石击退敌人的反扑。
此时,唐军虽然作战意志顽强,士卒勇猛无比,但在如此形势下,也不禁有些胆怯了。毕竟从目前的形势看,他们根本就没有机会杀透敌人的铁盾阵,摧毁后方的投石机和那些火油皮囊的。
终于,有些军官沉不住气了。
孙伏伽的副将很快便到了他身边,哭丧着脸道:“孙将军!弟兄们撑不下去了!这哪里是作战啊!完全是屠杀啊!您还是下令撤吧!我们已经伤亡过半了,但却连一点冲过去的希望也没有……”
孙伏伽这时却怒目而视道:“老江,你怎么能如此动摇军心?城内还没叫鸣金收兵呢!咱们哪怕是只剩一个人了,也要往前冲!方能保住城池不失!”
那姓江的副将唉声叹气道:“孙将军,我从来就没怕过死!在当年征伐薜举、萧铣和刘武周时,咱就没皱半点眉头。可那时的战争哪怕形势不利,都还有很大希望获胜。可如今这场战争,咱们是守城一方,还死了这么多弟兄,说明敌我双方实力相差着实太大了,我们这样打,只能是送死啊!”
“你还说!”孙伏伽用手指着他,气得咬牙切齿。正欲去拔刀之时,几名亲兵连忙将他拉住道:“孙将军,江将军也是心直口快而已。现在形势不利,阵前斩大将,可是兵家大忌啊!而且江将军这些年来,为大唐立下大小战功无数,还是饶了他吧!”
孙伏伽手握刀柄,亦是神色犹豫了起来。这老江从前隋时便跟随着他,至今已经有快二十年了,他曾负伤十余处不下战场,在唐军之中也是一员小有名气的勇将。连他都快撑不下去想撤退了,可想而知其他军官和士兵的士气低落到了什么程度,他们哪里还有和周军的作战之心?
不过还好,就在他心中拿不定主意时,白帝城方向却传来了鸣金收兵的锣鼓声。
孙伏伽听到这声音后,方如蒙大赦,连忙下令道:“大家撤吧!李将军让咱们退回城内了!”
众唐军士兵如释重负,立刻掉头就逃。
“嘿嘿!出来容易,想逃回去就难了!陌刀队上!给我追杀敌人!一个也不要放过!”看到敌人想逃了,李靖不禁哈哈大笑道。
周军立刻便如猛虎下山一般,对着后撤的唐军衔尾追杀过去。
唐军本就已经士气接近崩溃,听到主将让撤,谁也无心作战。更没有人肯留下来断后,于是便被周军杀得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李孝恭原本下令打开了城门,放败兵入城。但他却没料到,孙伏伽会撤得如此匆忙,没有留部队断后,导致周军衔尾追杀得如此紧密,其先头部队甚至冲进了唐军的部队中间。如果他不关上城门的话,周军便会顺势冲入城中,白帝城就立刻不攻自破了。
于是,李孝恭只得咬牙说道:“快给我关上城门!不然唐军就要冲进来了!”
“啊!李将军,咱们的人还在外面啊!”他的副将颤抖着说道。
“管不了这么多了!如果再不关门,白帝城就要丢了!”李孝恭显然是决定舍弃城外的部队,保这城池了。
他这一喊要关城门,城外的唐军顿时哗然大乱,无论军官还是士兵都想赶快进城,免得城门关了自己进不去,会被周军追上来杀掉。
而孙伏伽原本在队伍中央,但就这么一刹那的时间,他后面的兵马全都向城门涌去,倒把他挤到了后面。
其实,此时唐军若是按顺序依次入城,还来得及。虽然不免有些士兵会被周军杀死,但毕竟是少数。可这样一乱起来,大家全挤在城门前,争先恐后,相互推攘,反倒减缓了入城的速度。
正在唐军慌乱之际,在背后追赶的周军却是响起了悠长的号角声,同时后方传来阵阵擂鼓声,这是要他们加强攻势的信号。
周军受了鼓励,又见敌人城门打开,皆是大吼着奋勇向前冲杀,来势极猛。转瞬之间便到了还在乱哄哄挤在城门口的唐军身后,然后对着唐军就是一顿砍杀。直杀得唐军惨叫连连,更增慌乱的气氛。
白帝城的城门前,顿时乱作一团。只不过由于挤在城门口的唐军人太多,周军虽然凶猛,却也没能抢得进去。
李孝恭大惊失色,没想到周军竟然来得这么快,他于是连连挥手,下令快点关上城门,却不料挤在城门洞处的唐军士兵太多,城门怎么也关不上。
这时,如果李孝恭关上了城门,说不定唐军见无路可逃,还会转身与追上来的周军拼死厮杀。可现在他们眼见城门已经近在咫尺,马上就能转危为安,谁也没有拼命战斗的想法。都一门心思地只想冲进城去。
孙伏伽被身边的唐军士兵一挤,不但没有冲到城门前,反倒越离越远。他顿时勃然大怒,拔出佩刀向前面挡路的唐军乱砍一气,可饶是如此,白帝城的城门口依然乱成一团,让他无法前进。
而这时,周唐两军已经混在一起,而且周军的大队骑兵也杀到了。站在城头上的李孝恭,甚至可以看到周军铁甲骑兵,长枪枪尖上闪耀的寒光了。
李孝恭这时再不犹豫,立刻厉声喝道:“快关城门!实在关不上就给我用巨石封门!”
他已经看出事态的紧急了,再不关城门,只怕白帝城就要失陷了。
孙伏伽一听,顿时急了,他大叫道:“李将军,我还没进来?如何能关啊?城门关了我咋办呢?”
那些还没进城的唐军士兵和军官也都纷纷叫了起来:“对对对!李将军,不能关城门啊!”这让去关城门的亲兵又犹豫起来了,毕竟连孙伏伽这等重将都在城外面呢。
李孝恭见状气得直跺脚道:“还不关?不关城池就要破了!周军上下对我大唐恨之入骨,你们还指望作了俘虏能善待我们吗?只怕会全部处斩!就算落着也肯定会被卖作奴隶,生不如死!”
他这一说,城下的唐军更是吓得慌了。虽然已经有几名亲兵到了城门处,开始准备关城门。但立刻就有很多还没有进城的唐军张弓搭箭对准了他们,称如果在他们还要坚持关城门的话,就马上射杀他们。
这样一来,那些亲兵哪里还敢去关城门,白帝城的城门又哪里还关得上?
此时,周军的大队骑兵已经杀到,杀气腾腾地向城门内冲去。在他们身后的周军步兵,则扛着早已准备好的云梯,准备直接攻城了。
眼看城门关不上,城墙上又被搭起了云梯,李孝恭不禁欲哭无泪,看这架势,白帝城就要失陷了。这刘备托孤的地方还真不是个吉利之地。
不过他毕竟是李渊之弟,大唐的亲王,倒了如此狼狈不堪的地步,却也没想过投降的事。他这时厉声喝道:“快给我放箭!决不能让周军攀上城来!”
身边的副将犹豫了一下,然后提醒道:“李将军,城下还有我们的人啊!就连孙伏伽将军也还在城外没有进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