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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暮时,敌营中。
一阵笙歌,配着佳人曼舞;一阵香风,袭来几多酒香;一场夜宴,几重心思较量?
安明钰一袭青衫如烟,带着狰狞的鬼面具,正襟危坐在中间,薄唇轻抿不苟言笑。
左边依次坐着军师江漓玥、左先锋邹缪、青堂主青奴,右边依次坐着公玉琉华、右先锋单鹰、还有她这个所谓安大将军失散多年的妹妹——安玉舒。
单陵是单鹰的表哥,两人同时太子的人马,几天单陵遇害身亡,单鹰悲得实难下咽,冷冷扫了一眼跳舞的歌姬,怒骂道,“滚!都给本将滚出去!”
单陵本是副将军,仅在安明钰之下,又十分骄纵单鹰,便养成了他的蛮横的态度,当下也不管公玉琉华在此,更是不给安明钰半分颜面。
见状,安明钰倒也不怒,只是笑吟吟的看了公玉琉华一眼,轻声解释道,“前些日子有名女刺客闯入军营,杀了我军的副将军单陵,如今已经被本将军绳之于法。单将军生前与右先锋,右先锋悲愤交加之下,才会如此失礼,还请二皇子莫怪。”
关于单陵遇害一事,公玉琉华也早有所耳闻,如今将安明钰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随便找了一个人顶罪,会心一笑,便也不再追究,“琉华冒昧而来,还怕打扰了安大将军,承蒙将军不弃,招待有加,又怎敢怪罪将军呢?”
安明钰和公玉琉华两人一唱一和,让单鹰一肚子气没处撒,明知道单陵之死有蹊跷,但安明钰极早将人下葬,没有留下半点证据,倒也让他无从查起。
哼!不过他早已将单陵遇害一事传回京都,想必太子很快就会知道此事,到时候由太子出马,他倒要看看,安明钰还能嚣张多久?
思及此,单鹰也不再逞一时之快,低头喝着闷酒,却在不经意间看到了同样喝闷酒的楚燃,不由得眼前一亮,惊为天人!
他刚刚一直为单陵之死忧心,并没有注意太多,直到刚刚冷静下来,方才发现身边有这么一个美人,不由得色心大起。
心事重重的楚燃,并没有注意到单陵发直的目光,自顾自的喝着闷酒,并且低头沉思道。
昨晚她已经警告过公玉琉华,为何公玉琉华就是不听?明知道这是一场鸿门宴,还不怕死的前来赴宴!笨蛋!真是笨蛋!
正当楚燃骂骂咧咧之际,忽见一只咸猪手覆在了她的手上,十分邪恶的乱摸着——
啪!
楚燃眼睛危险一眯,直接拍掉单鹰的爪子,然后五指微微用力,将手中的酒杯捏成粉末,无声的提醒他:不怕死,尽管来啊!
楚燃没想到自己的不留情面,反而激起了单鹰的征服欲,当下不怀好意的笑出声来,用一双色眯眯的眼睛不停盯着她看,不知道再打什么歪主意!
见状,楚燃气的拳头紧握,恨不得将他的眼睛挖下来,但看到安明钰给她警告的眼神,又要咬牙忍了下去,冷冷的别过头去继续喝酒!
许是宴会太过无聊了,安明钰和公玉琉华谈事,把单鹰撂到了一边,所以他的爪子不时的伸过来,让楚燃也不得安宁!
就在楚燃忍无可忍之际,忽然听到一阵天籁般的嗓音,徐徐道,“听说这位便是安将军您失散已久的妹妹,不知道本王是否有兴能够喝上令妹亲手端上的美酒?”
公玉琉华有意为楚燃解围,安明钰也忙顺水推舟,对着楚燃朗声道,“舒儿,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给二皇子斟酒?”
安明钰的声音温润如玉,但是落到了楚燃的耳中,却多了一层的含义,似乎在提醒着她,别忘了下药。
楚燃微微一愣,动作僵硬的端起一杯酒,极不情愿的向公玉琉华走去,明明只有几步之遥,却仿佛隔了千山万水,近距离看着他绝美的面孔,一时间觉得恍如隔世,哑着嗓子道,“在下楚玉舒,能够认识二皇子,真是三生有幸……”
闻言,公玉琉华没有说话,只是勾唇笑了笑,然后接过她的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既然献完了酒,楚燃也准备起身离去,却感有人牢牢捉住她的手,用力一拉,一阵天旋地转之后,已经落到了公玉琉华的怀中,对上他温和淡然的目光,一时语塞倍感无言。
眼见楚燃落到公玉琉华手中,就好像一块到手的好肉被狼叼走,单鹰气的牙关紧咬,冷冷的瞪向公玉琉华,没好气道,“二皇子,这是什么意思?”
公玉琉华扭过头,无辜的看向单鹰,轻笑道,“刚才楚姑娘不小心扭到了脚,本王见状,方才好心扶了一把,怎么,单右锋有什么异议吗?”
说完,不待单鹰回答,公玉琉华搂紧了楚燃,装作关心的询问道,“楚姑娘,没事吧?”
他的语气轻轻柔柔,像是在关心一名心爱之人,但只有楚燃看见,他的眼底的一片寒光!
一时间,有些气恼,也有些无奈……
平日里怎么也没发现,此人还有如此无奈的一面,但知他好心为她解围,便轻轻的点了点头,“嗯,是玉舒不小心,多谢二皇子了……”
说完,楚燃挣扎着,想要离开他的怀抱,毕竟这么大庭广众之下,实在有伤“风化”。
但公玉琉华不但不放开,反而将她抱了起来,扭头对着安明钰道,“令妹的伤不轻,说起来,也是本王的过错,安将军若是不介意,本王这就将令妹抱回营帐休息,当作请罪……”
闻言,安明钰目光一暗,有些意味深长的扫过两人,然后微微勾唇,轻笑道,“那就有劳二皇子了……”
“不谢。”公玉琉华淡淡应了一声,抱着楚燃转身就走,自然而然的动作,好像理所应当一样,让安明钰不禁怀疑,如果他当场拒绝的话,公玉琉华也不会听他的。
等走出了营帐之后,楚燃看着周围密密麻麻的守兵,压低了声音道,“好了,二皇子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可以放小人下来了……”
听到她略带讽刺的声音,公玉琉华微微眯眼,直勾勾的看着她的脸,不肯放过她脸上的一丝表情,玩味道,“那你倒说说,我这样做有什么目的?若是猜对了,我便放你下来……”
公玉琉华的力道不大不小,却让她难以挣脱,楚燃挣扎了几下,便果断的选择放弃了,没好气道,“你的目的,无非是借我离开宴会,并且——败坏我的名声!”
对于她的第一个理由,公玉琉华无声的笑了,不过看到出来,他对她的第二个说法更感兴趣,饶有深意的问道,“哦,那你倒说说,我如何败坏你的名声了?”
“……”楚燃冷哼一声,不予回答。是谁说古人都十分迂腐的,牵个手说句话都会脸红?荒谬!真是荒天下之大谬!
楚燃一路碎碎念,并没有注意到公玉琉华复杂的目光,每每在看向她的时候,都是藏不住深埋心底的柔情,轻叹道:你宁可相信我是别有目的,也不会相信我来这里不过是为了找你;你宁可相信我一直在利用你,也从来不愿相信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
夜色渐浓,掩盖了谁的表情,埋葬了谁的心声,只剩下落叶簌簌的响声,宣告着深秋将暮……
他的面容是冰冷的,他的目光是冰冷的,他的语气是冰冷的,但楚燃打死也不会承认,他的怀抱是极其温暖宽厚的,让她从心底滋生丝丝欣喜,舍不得离开……
但还没等她开心多久,这一切便如同美梦破碎,只剩下无尽的冰冷……
本该空无一人的营帐里,如今除了她和公玉琉华,竟还多了一个人——燕琅。
不知为何,她原本热忱的心,仿佛被人生生挖了出来,丢尽了冰海里,如雪霜般冰冷。
正在为公玉琉华收拾营帐的燕琅,听到了营帐外的脚步声,也欣喜的回过头来,不过但她的视线触及到公玉琉华怀中的楚燃时,脸上的笑容也刹那间消失。
唯一表情不变的,或者说,一向冷若冰霜的公玉琉华,却是视若无睹,只是看了燕琅一眼,淡淡的吩咐道,“燕琅,你可以下去了……”
闻言,燕琅全身一震,体内的热血倒冲,让她有些站不稳,却还是低下头,恭敬地回道,“是……”
说完,保持着低头的姿势,极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默默地离开了。
楚燃也以为,她会这么离开,却在与公玉琉华错身之际,听公玉琉华淡淡道,“燕琅,别忘了你我的承诺,今晚,我会一直等你,直到你来……”
微不可闻的话语,却如刻骨铭心的箴言,燕琅的脚步顿时一滞,满含热泪的看了公玉琉华一眼,展颜一笑,柔声道,“好……”
她的淡淡的笑容,如暴雨之后盛开的芙蓉,清艳而绝俗,婀娜又多姿……
楚燃沉浸在她的笑容里,也迷失在自己的感情里,直到公玉琉华将她放到地上,方才恍恍惚惚的回过神来。
看她心不在焉的样子,公玉琉华为她倒了一杯热茶,放到了她的面前,轻扯薄唇道,“你就没有什么要问我的吗?”
有!当然有!
几乎在他问出口的同时,楚燃的心底就是这么想的,可是当她看到被风掀起的门帘,还有燕琅绝尘而去的背影,便什么也不想问了,无声的端起一杯茶,默默的摇了摇头。
她毫不在乎的表情,让公玉琉华目光一冷,伸手夺过她放到唇边的茶杯,用力地放在桌子上,冷冷的重复道,“本王再问你一次,当真没有吗?”
楚燃动了动唇,却好似有鱼刺卡在喉咙里,什么也说不出来。
见状,公玉琉华神色淡然,心中却早已是怒不可遏,无声的站了起来,转身就往外走。
楚燃看着他绝决离去的背影,心底好像一下子空了,她只知道,她如果再不开口的话,就要永远的失去他了。
仿佛被雷击了一般,楚燃猛地站了起来,望着公玉琉华清冷的背影,哑着嗓子道,“有一个问题,我藏在心底很久了,不知道你能否给我一个答案?”
本以为再不会听到她的声音,本以为两人就要再次错过,但楚燃开口挽留他时,公玉琉华的脚步顿时一滞,难以形容自己欣喜若狂的心情,恨不得立刻转过身去将她拥入怀中,但理智还是告诉他,等一等……
楚燃鼓足了勇气,一边向公玉琉华走去,一边克制着颤音问道,“如果我肯放下我的身份,如果我肯随你会紫圣国,如果我愿意抛弃一切,那么你,可愿今生今世只娶我一人为妻?就我一人,便好?”
流火大陆虽如传说般迂腐风化,但却如千百年的流传一般,无论是达官贵人,还是地方乡绅,只有是有权有势之人,无一不是三妻四妾,喜新厌旧,妻妾成群……
连一个小小的商人都是如此,楚燃不敢妄想贵为一国皇子的公玉琉华?
楚燃睁大了眼睛,想要看清公玉琉华的表情,但入目的,只有他一派冷清的背影,不知道等了多久,直到她满心失望之时,方才幽幽开口道,“我……”
不知道是太过紧张,还是他的声音太小了,明明离得这么近,她却什么也听不清……
正当楚燃心急如焚之刻,忽听一阵尖锐的冷笑声,刚抬起头,便对上青奴的狰狞恐怖的面容。
青奴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对着公玉琉华道,“二皇子,将军担心楚姑娘的伤势,令小人带来了伤药,可否请二皇子稍等片刻,让青奴为楚姑娘上药呢?”
公玉琉华无声点了点头,然后抬脚离开了营帐,在外面的等候着。
这是,青奴方才走了过来,停到了桌子旁边,无声打开了瓶盖,将药粉倒入了酒杯中,然后对楚燃展颜一笑,笑的花枝乱颤道,“左护法若是无碍的话,那么青奴就告退了……”等走到楚燃身边时,又压低了声音道,“主子有令,今晚公玉琉华若是不死,那就你死!哦,不对,或者是——生不如死!”
闻言,楚燃身子一颤,直直的看着桌边的毒酒,好似穿肠而过,痛的只剩下了麻木,连青奴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
恍惚间,楚燃扶着桌子,方才能撑起身子的重量,缓缓端起茶壶,给自己倒一杯斟满。
许是她太过入神,竟没有发现公玉琉华何时走了进来,并且停到了她的面前。他说,“刚才的问题,我已经想好了。我……”
“够了!”还未等公玉琉华说完,便被楚燃冷冷的打断了,只见她冷笑着勾唇,讽刺道,“可是,我已经不想听了……”
公玉琉华微微一愣,无声握紧了拳头,哑着嗓子道,“为什么?”
“为什么?”楚燃冷笑几声,将茶杯端来起来,一动不动的看着公玉琉华,定定道,“如果我说,这杯茶中下了剧毒,我喝下之后,便会化为一滩血水,但如若我不喝的话,那么死的人将要是你……如果,有一天,你我之间,有一个人不在了,那么刚才的问题还有什么意义?哈哈……”
似颠似狂的笑着,楚燃将酒杯缓缓递到唇边,准备一饮而尽之际,忽被公玉琉华一把夺走,只见他眼中的冰寒褪去,重新露出温柔如风的笑意,“如果这一杯毒酒,那么我代你而饮;如果你我之间必有一个人死去,那么我代你而亡;如果有一天我不再了,希望你能够……记得我。”
说完,公玉琉华猛地端起茶杯,准备将茶水尽数喝下,楚燃见状,忙夺过了他的茶杯,抢先将茶水喝的干干净净,而后将空杯子放到桌子上,轻笑道,“傻瓜,我不过是骗你的。”
她嘴里这么说,心中却是担心不已,不知道青奴所下的剧毒,何时会毒发?那么她一定要支走公玉琉华,不要让他看到她狼狈的样子。
但比起思考什么时候毒发,最让楚燃疑惑的,是这名为剧毒的药粉,为何她喝下之后,一点感觉都没有呢?
莫非,是因为她曾经中了尸毒,所以体质发生了改变,所以毒素才会缓慢扩散?
正当楚燃沉思之际,军营外却炸开了锅,只听有人疯喊道,“不好了!着火了!不好了!着火了!”
“快!快救我啊!”
着火?
怎么回事?
楚燃一时好奇,正准备出去查探一番,谁知道,公玉琉华却将她拉住,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两套巫越国士兵的铠甲,对着她轻笑道,“怎么?还想去救火不成?”
看他一派从容的表情,还有床上的两套铠甲,楚燃突然明白了,飞给他一计白眼,没好气道,“你放的火,势必越烧越大,我又何必白费力气,去帮敌人救火呢?”
闻言,公玉琉华无声笑了笑,将一套铠甲递给她,“趁他们忙着救火,我们得抓紧时间逃走。”
为了防止粮草全部被烧毁,巫越国的粮草分设四处,却没想到这四处粮草全着了火,巫越国的士兵像热锅上的蚂蚁,急的四处乱窜。
“奸计”得逞的公玉琉华,和楚燃共同换上了铠甲,所以从营帐中出来时,守在四周的士兵也未有任何怀疑,放了她们离开了。
离开了营帐之后,公玉琉华好似知道军营布阵一般,带她一路避开巡逻的守兵,还是有急着赶去救火的士兵,轻松离开了扎堆的营帐,来到巫越国的马厩旁。
公玉琉华看她一眼,然后跑到马厩旁边,牵了两匹枣红色骏马出来,拉到她的面前,然后又跑了回去,掏出一个玉瓶子,往马槽里洒了什么白色粉末,冲着她轻轻一笑道,“这样一来,就万无一失了。”
楚燃会心一笑,然后翻身上马,沉声道,“此地不宜久留,快走吧!”
“嗯……”公玉琉华将药瓶收好,一个利落的翻身上马,横扫的劲风,吹得衣袂翻飞,说不出的潇洒不羁。
“我们现在从哪里突围?”楚燃一手扯过缰绳,一手按住腰间的长剑,暗道,无论选择哪个方向,恐怕都将是一场血战!
一眼看出楚燃心中所想,公玉琉华淡淡一笑,指着前方的树林,出声宽慰道,“别怕,只要到了这片树林,自然会有接应的人。”
顺着公玉琉华指的方向望去,楚燃看着远方一片光溜溜的枯枝,无声挑了挑眉头,这片树林在沂水城和敌营之间,本来是赤焰军偷袭的好地方,可惜到了秋天草木凋零,大批的军队无法隐藏,韩云方才打消了主动攻击的念头。
“好了,我们快离开吧。”见楚燃陷入了沉思,公玉琉华一扯缰绳,停到了她的身边,指着不远的树林,轻声道,“走吧,只要到了哪里,我们就安全了。”
随着一阵骏马长嘶的声音,两人策马扬鞭,绝尘而去,很快便消失在了夜色里。
在楚燃和公玉琉华携手杀敌闯出敌营的时候,看着狼烟四起的营帐,青奴没有跑去救火,而是重新折回来楚燃的营帐,看着空无一人的地方,低头抚摸着攀附在手腕上的黑蜘蛛,勾唇冷笑道,“小毒,你猜猜,最后是谁喝了那杯蛊酒,成为了下一个的施蛊人?”
盘绕的黑蜘蛛似有所感,伸出用黑色的触角,在青奴的手腕上爬行着,好似十分兴奋一样。
青奴用手不停的安抚黑蜘蛛,同时低哑着嗓子沉吟道,“现在,这两个目标必定逃了出去,那就换我去追,困在树林里的猎物吧……”
“不过,在去找回猎物之前,应该将夜楚燃反叛的消息告诉主子,让主子早下决断!”
思及此,青奴眼中的笑意很快被狠唳取代,转身快速离开了营帐里。
她们罗家上上下下几百口的仇,迟早是要报的!她下不了手杀安明钰,也要将夜楚燃这个侩子手拉入地狱,以消她的心头之恨!
青奴跑遍三个着火的地点时,终于在南面的着火点,遇到了面色铁青的安明钰。
今晚还在宴会之时,公玉琉华忽然带着夜楚燃离开,他便觉得有些不对劲,却又觉得公玉琉华独身一人,必定不会胡来。
等到十几分钟过后,依旧不见公玉琉华回来时,他更加觉得情况不妙,还未派人去“请”公玉琉华,就见四名士兵灰头土脸的闯了进来,急冲冲道,“将、将军不好了!粮草被人烧了!”
气得他当场率人离开了营帐,赶往粮草被烧的地点!
青奴看了一眼面色不佳的安明钰,再三思量一番,还是上前一步道,“启禀主子,公玉琉华带着夜楚燃逃跑,现在已经不知所踪!”
早知道这把火烧得不寻常,也早知道公玉琉华必定有鬼,但没有想到一切都是这么猝不及防,或者说,他原谅了一次又一次的人,居然再一次的欺骗了他!
夜楚燃!等你下一次落到本尊的手上,本尊该如何招待你呢!
熊熊染红的烈火,足足有十几米高,好似腾空飞舞的火龙,嚣张的吐着火焰,将大地烧的一片焦灼。
烈火发出的火光,交映在安明钰的鬼面具,非但没有去掉几分戾气,反而增添了几丝阴冷恐怖。
即使隔着一张冰冷的面具,远站在一旁的安明钰,皮肤似乎都被烧的滚烫,沉默了半响,方才轻轻的蠕动嘴唇道,“玥,夜楚燃最重要的东西是什么?”
安明钰突然有此一问,倒让江漓玥怔愣了半响,看一眼浑身散发着煞气的安明钰,闭着眼睛都知道他有多生气,丝毫不敢怠慢道,“夜楚郁。”
“哈……”安明钰微不可闻的冷笑了一声,嘴角勾起无比讽刺的弧度,而后咬着牙继续问道,“那夜楚郁最重要的东西是什么?”
这一次不等安明钰回答,青奴上前一步朗声道,“赤焰国、夜楚轩和天下。”
安明钰满意一笑,冷冷的转过身,对着江漓玥道,“给沂水城中的人下令,全力追杀夜楚郁,本尊要在明日太阳升起之前,看见夜楚郁的首级!”
安明钰一身煞气,让江漓玥微微一怔,连忙低下头回答道,“主子放心,属下这就去办!”说完,快步转身离去,消失在了夜色里。
等到江漓玥走远之后,安明钰忽而看向一脸愁色的单鹰,薄唇微微勾起,噙着一丝淡淡笑容,“刚才右先锋还在嫌本将军按兵不动,现在四处粮草被烧,等到大火扑灭下来,我军也剩不了多上粮草,所以,本将军认为,该是权力攻击沂水城的时候了,右先锋以为如何呢?”
经安明钰这么一提醒,再看着灰头土脸的士兵急急忙忙的救火,一桶又一桶的水扑进了火海里,却如沙砾掉入一片汪洋之中,着实没有太多的作用。
单鹰一狠心,咬牙道,“事到如今,不如放弃救活,快速整肃军队,全力攻打沂水城!”
青奴听了,也跟着附和道,“既然赤焰国烧了我军的粮草,那么我军何不进驻沂水城,去享用赤焰国的粮草呢?”
得到了单鹰的回答,就相当于等到四分之一军队的统领权,安明钰眉宇之间的戾气逐渐褪去,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远远望着沂水城的方向,无声冷笑道,“战争,现在才刚刚开始……”
公玉琉华你的一把火,烧掉了我二十万大军的退路,却也助本将军夺得全部的兵权,到时候兵临城下,就算你带着叛徒逃回了沂水城,也一样要俯首在本尊的足下!
“邹缪!”安明钰冷笑几声,忽然转过身来,对着单膝跪地的左先锋邹缪道,“邹缪,本将军命人,立刻整肃军队,半刻钟过后,立刻进攻沂水城!”
眼前的燃烧的烈火,更是交织心中的怒火,听到报仇雪恨的机会,邹缪眼前一亮,拔高了声音道,“末将领命!”说完,猛地站了起来,喊了一些士兵,霸气凌然的离开了。
等到邹缪离开之后,安明钰看着越烧越烈的火焰,对着青奴吩咐道,“青奴,带领一小队人马,将临近大火的营帐拆掉,以防火势继续蔓延!”
“是……”青奴拱手应了一声,也立刻带人离开了。不过在转身的时候,却忍不住低笑几声,真是天助我也!夜楚燃,是天要亡你啊!
她刚才还在想,也是留在安明钰的身边,如何将施蛊人带回来,但如今安明钰将她调离,正是给了她溜走的机会!
等离开安明钰的视线之后,青奴吩咐一人速速行事,然后自己溜到马厩,看着倒了一片的马匹,无声的磨了磨牙,然后挑了一匹黑色老马,怒气冲冲的离开了。
将事情全部吩咐好之后,安明钰也算松了一口气,正准备和单鹰两人离开之际,忽见两名士兵压着一名女子走来,而且这名女子身上还穿着巫越国的盔甲,十分的面熟。
“什么人,抬起头来?”安明钰脚步一顿,冷冷扫着跪在地上的女子。
听到安明钰的吩咐,一名士兵走向前方,捏着女子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来。
“燕琅?”单陵生前极其宠爱燕琅,单鹰作为单陵的好兄弟,好几次看到两人在一起,时间久了,自然也认识了燕琅。
“怎么回事?”安明钰也认出了燕琅,自也是单陵的缘故,但见她身着铠甲,眸光逐渐变得冰冷,暗道:粮草被烧一事,恐怕和她脱不了干系!
果然,另一名士兵立刻朗声道,“回禀将军,属下看到此人在粮草旁边鬼鬼祟祟的,准备上前询问一番,但她好像发现了属下,便立刻逃走了,属下也连忙去追,等属下将她追回来时,方才粮草被烧了!”
面对士兵的拳打脚踢,燕琅却是神色淡然,眼底没有一丝一毫的恐慌,早就将生死置之度外。
她这副镇静的模样,哪里像是一个简单的军营舞姬,安明钰目光一紧,突然想起公玉琉华来的当日,便向他讨要了此人,恐怕那个时候,便早已布下这么一计吧!
思及此,安明钰眼中的怒火更炽,正准备将燕琅千刀万剐,却没想到单鹰比他还激动,率先冷笑道,“如果将军不介意的话,请把这名女子交给属下处置!”
本来就对单陵之死耿耿于怀的单鹰,看到单鹰最宠爱的女子竟然是敌军的奸细,不由得火烧心头,暗道单陵可能就是死在此人之手,不由得厉声吼道,“来人!给我把她扔进大火中!让本将看看她是怎么灰飞烟灭的!”
单鹰要拿燕琅出气,安明钰乐得有好戏看,自然也不会阻挠。
士兵将安明钰没有开口,便将燕琅往大火里面拖,任凭燕琅如何挣扎,却都是于事无补!
“放开我!放开我啊!啊——”眼见一步步逼近大火,燕琅拼了命的挣扎,却拗不过拖着她的士兵,在一道声嘶力竭的惨叫声中,被活活扔到了大火里面。
她的脚下似踩着火岩,无数火焰从四面八方逼近,夺走她呼吸的空间,只剩眼角的一滴泪水无声滑下,还未落到地上,便已经蒸发。
火从四肢蔓延开来,慢慢爬到她的脸上,滚烫的温度,似要将她生生融化,燕琅无声闭上了眼睛,任躯体被大火生生吞没,这一生,还留有一个遗憾,再也无法实现。
将心声尽数付与东风,不知那人可否听得见?
公子,燕琅不能去找你了……
越水旁,树林中。
一路厮杀,踏过无数敌人的尸体,躲过多上冷箭与刀枪,方才逃了出来……
楚燃看着公玉琉华的身上,原本一袭纤尘不染的白衣,如今已经被鲜血染红,早已分不清是他的,还是敌人的……
不过,看起来,只是一些皮肉之伤,并没有什么大碍……
楚燃暗中松了一口气,从马上揭下水囊,递给了树下的公玉琉华,不解道,“好不容易逃了出来,为什么要在这里干等?万一追兵找过来,我们岂不是又要死里逃生一次?”
公玉琉华接水囊的动作一滞,右手生生停在了半空中,抬头看着毫无动静的前方,无声接过了水囊,低哑着嗓子道,“等等,再等等……”
从逃出来到现在,他们几乎都等了半刻钟,却什么也没有等到,若是再等下去的话,恐怕会躲来无数的追兵!
等到公玉琉华将水喝完,楚燃接过水囊,忍不住说出久埋心底的话,轻声劝道,“不能再等了,若是再等的话,追兵就要来了……”
闻言,公玉琉华身子一震,抬头冷冷的看向楚燃,眼眶有些微红,忽然勾唇无声的笑了,伸手指着左边,“从这里一直往前走,不出半个时辰,你自可以看到接应的人……”
说着,看到楚燃还穿着巫越国的盔甲,不由得皱了皱眉头,提醒道,“但在你离开之前,还是现将盔甲脱下,否则很容易被误会……”
等公玉琉华皱眉说完后,方才发现楚燃的脸上满是鲜血,眉宇之间也满是疲惫,唯有一双清冷的眸子,充满了淡淡的失望。
“在你的眼里,我就是这么一个贪生怕死之辈吗?”楚燃含笑着,轻声问道。
公玉琉华微微一愣,好似被这样的目光灼伤一般,冷冷别过了头,还未开口说些什么,便又听到楚燃问道,“你在等燕琅,对吗?”
公玉琉华又是一震,沉默片刻,竟不敢抬头去看楚燃的表情,沉声承认道,“是……”
“哦……”楚燃淡淡应了一声,默默的转过身去,却是坐在公玉琉华对面的位置,陪着他一起静静的等着。
但是,她慢慢开始怀疑,怀疑他所说过的话……哦,不,他根本就没说过,也曾未承诺过什么……譬如,一生一世只娶她一人……
可是,就算是他现在说的话,她又会相信吗?
沉思之间,只觉得心乱如麻,楚燃想不出答案,便静静站在原地,希望时间,能给她一个满意的答案……
一分一秒过去了,时间一点点流逝,不消天荒地老,也无须花好月圆……
公玉琉华忽然站了起来,将两匹骏马牵了过来,低头对着她道,“我们……走吧。”
楚燃半垂着眼眸,悠悠看了公玉琉华一眼,无声的点点头,只道了一个字,“好……”
等到翻身上马那一刻,楚燃以为他会掉头离开,会回去找燕琅,但当看着他策马想前方而去,不由得愣在了原地,颤声道,“为什么不等了?你不去找她了吗?”
如果公玉琉华选择去找燕琅的话,她也不会孤身回到沂水城,她会选择和他一起离开,找到被困敌营中的燕琅。
明明微不可闻的话,却清晰传入他的耳中,公玉琉华勒住缰绳,停在了原地,并没有回过头来。他问,“那你刚刚为何选择留下来?”
“哈哈……”闻言,楚燃轻笑无声,策马上前,停到了公玉琉华的面前,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淡淡道了一句,“好了,走吧,有什么事,日后再说。”
她早已是中了“剧毒”之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毒发,不知道什么时候死去,所以生命的意义,只剩下和他在一起,哪怕刀山火海,也甘愿一闯,就算她就此殒命,也希望他能平安活着……
但不知道她的心意,他是否会懂?能否有明白的一天?
等楚燃过来之后,公玉琉华并未看向楚燃,只是回头深深望了一眼,然后冷冷的别过头,轻叹道,“她……不会来了,我们走吧。”
他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如千斤般的重锤,击打在她的心头,让她胸口十分的烦闷,险些窒息。
或许,她早该想到,燕琅迟迟没有来,是因为,她来不了……
想到当初那个明眸善睐的女子,在敌营中受尽了屈辱和委屈,可是到了死,却依旧无法摆脱地狱般的生活……
而她的死,又一半,或许,是因为她……
思及此,楚燃的心口又开始抽疼,折磨着她,让她不得好受,不能活的心安理得。
等楚燃回过神来,公玉琉华已经策马离开了,冷冷的西风吹到身上,方觉一阵刺骨的冰寒,连忙扯动缰绳,追了上去。
许是,被燕琅之死打击的,公玉琉华一路上沉默不语,楚燃在自责只余,心头更泛起一丝酸酸的感觉。
约莫二十分钟过后,公玉琉华忽然停了下来,将双手举到空中,重重的拍了三下,本来悄无声息的树林,竟连大地都开始晃动,在一片飞扬的尘与土中,无数埋伏在地上的赤焰士兵,抖落掉身上的树叶,露出大大的笑容来。
最让楚燃意外的,是在一片抖树叶的士兵中,身着赤衣覆着金面的男子,正穿过无数重身影,一动不动的看向她,晦暗的目光十分复杂。
对上他幽暗的目光,楚燃方才想了起来,她离开的太过匆忙,没来得及带上面具,所以夜楚郁……他应该认出了她。
两人相视的瞬间,夜楚郁目光猛地一颤,本在心底的答案,如今忽然揭晓,总觉得有那么些不真实。
她真的是楚舒吗?
或者,楚舒就是她吗?
夜楚郁仿佛中了魔障一般,失神落魄的向着楚燃走了,直勾勾的看着她,毫不忌讳士兵们古怪的目光。
楚燃被看得有些心虚,借着下马的动作,避开夜楚郁探究的目光,然后冲公玉琉华一笑,给他一计感激的眼神。
公玉琉华却不领情,冷眼扫过失神的夜楚郁,然后翻身下马,有意无意的走到两人中间,隔开夜楚郁炙热的目光。
这时,夜楚郁方才回过神来,深深看了楚燃一眼,然后收回了复杂的目光,对着公玉琉华道,“这一次,辛苦二皇子了。”
公玉琉华没有说话,只是给他一计理所应当的眼神。
如此紧要关头,敌军很快就会追过来,楚燃可没有心思聊天,对着两人朗声道,“现在敌军粮草被烧,等他们缓过气来,想必很快会攻过来,还以颜色,所以,我们还是速速离开吧。”
楚燃话音未落,便听到一道道纷沓的铁骑声,似乎将整个树林都震了起来,可见追来的敌军之多。
以敌军这样的速度,凭敌军这样的阵容,想必会在他们赶回沂水城之前,将他们全数诛灭!
不过短短几秒钟,众将士脸上的喜色褪去,变得十分的深沉凝重。
这时,公玉琉华当机立断,翻身上马,对着众将士喊道,“事到如今,我们只能兵分两路,由我带兵去引开敌军,谁要是不怕死,就跟着本王离开!剩下的,就护送王爷回城!”
眼见到了沂水城脚下,所以夜楚郁只带了五百人,如今巫越国大军追来,跟着公玉琉华离开的,无疑都是去送死!
但没想到,竟还有一半的人站了出来,表示愿意随公玉琉华一起离开。
见状,楚燃眼底的担心逐渐褪去,渐渐泛起一丝丝欣慰的笑意,快步走到公玉琉华的面前,拉住他的手,“带我一起离开,你去哪里,我便去哪里,即使是死,我也要和你在一起。”
闻言,公玉琉华微微一愣,有些不可置信的看了楚燃一眼,随后凤目微微眯起,露出一丝绝美的笑意,不着痕迹的推开楚燃的手,低声道,“你留在这里等我,等我回来。”
似是察觉主人情绪的波动,藏在公玉琉华袖子里的两只蛇——小花、小白,纷纷探出了头来,使劲的盯着楚燃看得不停。
公玉琉华目光一动,将两条小蛇从袖子里拉出,拎到了手里,对着楚燃道,“你可愿意帮我照顾他们,直到我回来。”
此去,凶多吉少,九死一生。
楚燃强忍着心中的酸涩,暗问:自己他还能回来吗?
她想随他一起离开,却又知道他的苦衷,便无声点了点头,答应了公玉琉华的请求,咬着下唇道,“我等你,你一定要回来。”
公玉琉华轻轻一笑,并没有回答她,将小花、小白放到了楚燃的身上,似是察觉了主子的意图,小白猛地跳了起来,死死缠在公玉琉华的手腕上,拒绝着看着他不肯离开。
看到白蛇如此执着,早和白蛇相处出感情的花蛇,也缓缓的蠕动身子,准备爬到公玉琉华的手腕上,永远永远和白蛇在一起。
但当花蛇看到白蛇警告的眼神时,不由得动作一滞,停到了楚燃的掌心上,干巴巴的看着白蛇,似是充满了无尽的怨与恨。
越分别,越是不舍。
越留念,越难忘怀。
眼见白蛇不愿离开,公玉琉华也不在强求,猛地一个翻身上马,绝决的策马离开。哪怕是临走之时,也未曾看到楚燃一眼,因为他会活着回来,和她一起厮守终老。
看着公玉琉华离去的背影,再看着一脸担心的楚燃,夜楚郁的眸光颤了颤,对着剩下几百号士兵道,“你们有谁愿意帮本王去将二皇子带回来?到时候,赏黄金万两、高官厚禄!”
听夜楚郁这么一说,顿时有不少人跪在地上,离夜楚郁最近的一人道,“王爷误会小人了,小人非是贪生怕死之辈,只是这里离沂水城还有一段距离,小人怕遇到什么不测,方才留了下来,以保王爷万无一失的回城!”
夜楚郁轻叹一声,上前将男子扶了起来,看着茫茫前路,一片黑暗无光,朗声吩咐道,“留下五十人虽本王离开,其余的人去帮本王追回二皇子,速速去办,不得有误!”
男子沉默不言,显然有些犹豫,但见夜楚郁坚定的目光,当下也只能从命,带着二百人离开树林。
夜楚郁走到楚燃身边,拉着她一起翻身上马,再看着剩下的五十号人,沉声道,“其余的人,随本王回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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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奸笑)本来打算今天结束本卷滴,但是吊灯突然烧焦了,呜呜,只能明天结束本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