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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初八,皇后娘娘出月子,遂一早起来便吩咐跟前的人:“赶紧的准备洗澡水,本宫要沐浴!本宫要沐浴!”
卫恬恬笑着吩咐身后的苹果儿香橙等人:“赶紧的去预备香汤,早膳后便伺候娘娘沐浴。”
因为等会儿要沐浴,所以晨起也只是简单地洗漱了一下,又随便吃了点东西。
韩芊一边往后面的浴室走一边抱怨道:“真是受不了了!上次生天心的时候是五月里,好歹还擦过几次身,这会儿倒好,隆冬腊月,你们竟是每日至给本宫洗洗脸就算了!”
旁边服侍的人也不敢多说,只扶着皇后娘娘踏入香汤之中,又把各色花瓣都洒金水中。氤氲的水汽蒸腾起玫瑰的香味,韩芊整个人都浸泡在水中,舒服的直叹息。
香橙拿了泡软的丝瓜瓤来给皇后娘娘擦身,轻声劝道:“娘娘即便一个月没有沐浴,也依然肌肤胜雪。”
“你可算了吧。”韩芊扁了扁嘴巴,抬手捞起水里的花瓣拍在自己的手臂上,“这浑身上下除了酸臭味就没别的了,还肌肤胜雪呢!”
香橙笑道:“奴婢没说假话,只是娘娘不信罢了。”
韩芊笑了笑,没再理会,只专心的玩水玩花瓣儿。
沐浴过后,换上干净的丝绸衣裳,全身清爽,连心情也好了许多。
“皇后娘娘。”卫恬恬手里拿着一个紫红色檀木银螺钿小匣子进来,至跟前,把小匣子送到韩芊面前。
韩芊接过来细细的打量了一翻,笑道:“这是什么宝贝?装在这么精致的盒子里。”
卫恬恬轻笑道:“娘娘说的不错,这的确是宝贝呢,可费了我许多工夫。”
“噢?”韩芊笑着看了卫恬恬一眼,手指在螺钿上轻轻一按,紫檀盒子便啪的一声弹开,里面是一颗颗用锡箔纸裹着的拇指大小的弹丸,韩芊便拿出一颗来凑到鼻尖,便嗅到一丝淡淡的香味,因笑道,“什么东西做的这么精巧?倒像是丸药?”
“的确是丸药。”卫恬恬抬手挥退左右,低声笑道,“不过不是用来吃的,是用的。”
“用?”韩芊把手里的丸药拿开一下,诧异的问:“怎么用?”
“娘娘刚出了月子,身子想必还没有完全清爽,这个丸药乃是古方里所记载的天香丸,是调理身体用的,尤其适合分娩后的女子。满月之后,每日洗浴之后放在私密之处,有诸多好处。”
韩芊听了这话倒是笑了,忙把手中药丸的锡箔纸揭开,一股如兰似桂的香味铺面而来,那褐色的药丸却比想象中的更小一些。
卫恬恬又凑近了韩芊的耳边,小声说道:“女子但凡分娩,身体便大不如前。这也是男子为何会喜新厌旧的原因。现在皇上对你钟情不二,但我们还是要多做点工夫的,以防万一。”
韩芊顿时脸红,抬手推了卫恬恬一把,小声笑道:“姐姐有这等秘方,怪不得能把我三哥哄得团团转。”
卫恬恬顿时羞红了半边脸,遂佯怒冷了脸:“人家一心为娘娘打算,反倒被取笑。可见好人是做不得的。”
“好啦好啦!好嫂子!好姐姐!”韩芊立刻挽住卫恬恬的手臂,笑道,“我知道你对我好!这世上就你对我最好了!我谢谢你。你看看这凤章殿里的东西,你想要什么?尽管拿去。”
“多谢娘娘厚恩了!臣妾只求娘娘凤体康健,不求其他。”卫恬恬笑着后退两步,十分认真的欠身说道。
韩芊无奈的叹道:“你呀!我知道你喜欢什么,回头让人把文臻酿的酒,腌制的酱菜还有点心,各样都准备一些送到府中去给三哥。”
“那臣妾就多谢皇后娘娘恩典了。”卫恬恬再次道谢。
“唉!其实我也知道,以文臻的本事,留在我这凤章殿的小厨房里,是太屈才了。”韩芊叹道。
“娘娘怎么能这么说?天下之尊,唯有天子。能留在皇后娘娘凤章殿里料理饮食,乃是每个善厨艺之人毕生的心愿吧?”卫恬恬说着,转身取过炕桌上温热的牛乳燕窝羹送到韩芊面前,“娘娘刚沐浴过,喝点汤在用膳。”
韩芊接过汤盅,轻笑道:“旁人或许是真的如此。但文臻的心不在这里,这个我是知道的。”
“那娘娘的意思是?”卫恬恬低声问。
韩芊沉吟道:“等时机成熟了,还是要把她放出宫去,这样对她对我,都好。”
卫恬恬听了韩芊的话,沉思片刻,然后肃然躬身:“皇后娘娘深谋远虑,臣妾自愧不如。”
韩芊笑道:“我有什么深谋远虑的?我只是觉得,这后宫之中虽然花费不多,但只靠着海军运输队每年送进来的那点银子,也着实不宽裕。现如今手上放着能赚银子的人才却不知人善用,只管留在自己眼前图个自己受用,实在是没必要。”
卫恬恬自然知道韩芊是最爱美食之人,但这个人如今也要忍痛割爱把颜文臻放出去,除了要成全邵骏璁之外,只怕新年宴上出的那档子事儿也让她彻底的长大了,成熟了。
时近中午,云硕从紫宸殿回来,进门看见卫恬恬正在跟韩芊说话,因笑问:“你们姑嫂二人在说什么悄悄话?连朕进来都没听见。”
卫恬恬忙起身行礼,云硕摆摆手在韩芊身边落座,顿觉一股清雅的香味丝丝缕缕浸入心脾,一时只觉得如坠花海,他虽然是个习武粗人,但做皇帝
个习武粗人,但做皇帝这些年和韩芊一起过日子,许多好吃的好玩的也认真享受过,这香味只一闻便知道是极品的香料配置出来的东西,因叹道:“好香!不知皇后今日熏的是什么香?”
韩芊再脸皮厚也不能当着卫恬恬的面跟云硕提及那些药丸的事儿,因笑道:“哪里有什么香?不过是今日出了月子,刚刚好好地沐浴了一翻而已。陛下这些日子闻惯了汗臭味,如今乍然闻见这清爽的花香,便觉得如醉如痴了吧?”
云硕被韩芊说的不好意思,眼风扫了一下卫恬恬,还是忍不住抬手弹了一下韩芊的额头,笑道:“都是三个孩子的娘了,还这么调皮!跟小孩子似的。”
“陛下!别闹。”韩芊也不好意思的看了一眼卫恬恬。
卫恬恬反而坦然,微笑道:“看着陛下对皇后娘娘如此宠爱,臣妾这颗心也可以放下了。”
云硕唇角一弯,淡然一笑,反问:“哦?怎么,夫人之前是有什么事情不放心吗?”
“陛下超然,胸怀万里山河,千万百姓,自然不会把那些小人小事放在心上,但臣妾也只是个俗人,家里的事情便已经是天大的事情。”卫恬恬说着,朝着云硕福身一礼,“还请陛下恕罪。”
云硕其实早就猜到了卫恬恬的用意,但想来这个冰雪聪明的女子会在这个时候这个地方提及那些不开心的事情,他多少是有些不痛快的,但听她如此一言,又觉得一切都情有可原,于是轻笑道:“朕还不至于糊涂到忠奸不辨的程度,韩家一门,何人对朕忠心耿耿,何人愚钝遭人利用,朕心里明镜似的。夫人大可放心。”
“谢陛下隆恩。”卫恬恬再次福身行礼。
这怪不得她会在这个时候说这样的话,实在是前天韩建元已经查出韩建申大年初一闹宫宴的缘故是受了旁人的唆使,唆使之人,以及证人全都查明已经上报给了皇上,可皇上却对此事一言不发。韩建元一时猜不透皇上的心思,便跟韩建示说了两句。毕竟圣威难测,卫恬恬也是为了韩家一族人才在这里多两句嘴。
韩芊见这两个人在自己面前打机锋,因笑道:“好了,今天是人家满月,就算陛下不为我这个做母亲的庆祝,也该为两个皇儿庆祝一下。”
卫恬恬忙躬身笑道:“皇后娘娘说的是,家中一早便送来了给皇子的贺礼。”
“叫兄长和嫂子们破费了。”韩芊笑着吩咐香橙:“快把孩子们抱过来,给他们的父皇磕头吧。”
香橙答应着下去,没多会儿便带着两个奶娘抱着天煜和天烨过来,后面还跟着觉着嘴巴老大不乐意的大公主天心和欢天喜地的小石头。
“大皇子(二皇子)给陛下和皇后娘娘请安了。”两个奶娘抱着孩子跪在地上磕头。
“女儿给父皇母后请安。”天性公主也赶紧的跪下,并伸手拉了一把小石头,小石头也随之跪下磕头,却傻乎乎的什么也说不出来。
韩芊看着特意跑到奶娘跟前来跪拜的天心和小石头,只觉得特别可爱,遂伸手道:“天心,小石头,过来。”
“母后。”天心开心的起身扑到韩芊的怀里,“心儿今天很乖,一直都看着两个弟弟呢。”
“是啊!天心是母后的好帮手,可以帮忙带弟弟了。”韩芊忙拿了一块桂花酥放到天心的手里,“这是母后奖励天心的。”
“谢母后。”天心说着,正要吃,回头却看见她父皇正笑眯眯的看着她,于是把手里的桂花酥送到父皇面前,甜甜的说道:“父皇先吃。”
云硕的心情顿时春暖花开,伸手把女儿抱在膝上,笑道:“天心真乖!”
天心却另有打算:“父皇,弟弟满月了,以后可以不用每天都缠着母后了吧?”
旁边的苹果儿无奈的笑道:“本来弟弟们也没有整天都缠着母后吧?整天缠着母后的难道不是咱们的公主?”
“我才没有!”天心立刻反驳,“我是陪母后的。”
众人都被天心给逗得笑起来,卫恬恬的贴身丫鬟兰香捧着一个海棠花式的托盘进来,躬身跪下去。卫恬恬笑道:“这是国公府的大嫂子,勇毅候府的四嫂子还有咱们府中的大嫂子二嫂子拖臣妾带进来的,是专程给两位皇子的满月礼。”
韩芊抬头看见那托盘上金玉项圈挂件等林林总总堆得满满的,旁边还有一份大红笺子想必是礼单,因笑道:“诸位嫂子们费心破费了。苹果儿,收下。”
苹果福身应了一声,转身接过兰香手里的托盘,方去了后面。
兰香又上前在卫恬恬的耳边小声说了两句话,韩芊笑问:“有什么事情还瞒着我们?要跟你们主子咬耳朵说悄悄话?”
兰香闻言忙转身跪在地上,叩头道:“娘娘恕罪,是奴婢刚刚在外边收家里给我们夫人送东西的人说,府里的二夫人昨晚临盆,生下一个公子。”
“哎呦!”韩芊立刻惊喜的站了起来,“二嫂子生了?是个男孩儿?”
兰香喜气盈盈的应道:“回娘娘,是的。”
“这可是天大的喜事!”韩芊高兴地不得了,比她自己生了儿子都高兴。
“好了好了!”云硕伸手拉过韩芊,让她坐在自己身边,方转身吩咐吴缈:“朕记得去年缅甸进宫了一对儿翡翠如意,那翠色极好,你去找出来,替皇后娘娘送去忠毅侯府给二舅爷,就说是朕和皇
说是朕和皇后的一点心意,恭贺他喜得贵子,从此儿女双全也算是顺心如意了。”
“是。”吴缈也很是高兴,韩家没因为韩建申的事情而让皇上疏远,皇后也依然集万千宠爱于一身,这对他来说也是好事,这厮忙忙的躬了躬身,“奴才这就去。”
“臣妾先替二哥二嫂谢陛下隆恩。”卫恬恬再次行礼。
“臣妾也谢陛下隆恩。”韩芊也起身行礼。
“好了!好了!起来吧。”云硕笑着把韩芊拉起来,又轻笑着叹道,“近日来,皇后对朕客气了许多,朕倒是有些不适应了。”
韩芊挽住云硕的手,笑道:“不是客套,陛下厚赏我娘家的兄嫂,人家心里自然高兴。难不成,在陛下的眼里,我这个已经有三个孩子的人是怎样都长不大的小孩子?”
“嗯,朕的皇后母仪天下,怎么能是长不大的小孩子。”云硕反手握住韩芊的手,笑着问孙得福:“今儿正经是皇后的满月,就算朕不叫那些外命妇来烦扰皇后,你们也该准备了宴席,至少咱们一家人也该关起门来乐一乐。”
孙得福忙躬身应道:“陛下说的是,御膳房已经准备了宴席,只等陛下示下,这宴席是摆在凤章殿内,还是摆在后面的花园里?奴才看花园的梅花开得正胜,宴席摆在那玻璃花房里,又通透,又暖和,正好晒着太阳赏着梅花儿,想必陛下和皇后娘娘都喜欢。”
“你这厮越来越会办差了。”云硕微笑点头,“就去后面的玻璃花房。”
孙得福忙躬身应道:“是,奴才这就去安排。”
……
忠毅侯府的二爷在正月初七喜得贵子,这是天大的喜事。
消息一散开,京都城里的权贵之家便又纷纷上门道贺,一时间忠毅侯府比过年的时候还热闹。连之前老侯爷去世正在热孝期间不宜待客的规矩都被上门道贺的人给挤破了。
韩建元趁着没人的工夫把韩建开叫到旁边,皱眉吩咐道:“现如今,我们家真是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上。”
“那,依照大哥的意思应该怎么办?”韩建开也忧心忡忡,韩建申的事情皇上还没有明说怎么处置,人还关在诏狱里,而忠毅侯府热孝不足一年便又因为自己得了儿子便客如云来,如此烈火油烹鲜花似锦,谁能说不是水满则溢?
“愚兄也没有好办法,总不能关门谢客。”韩建元无奈的摇了摇头,“你今年三十六了,好不容易有了嫡子,父亲和母亲的在天之灵也必然是高兴的,如今之际不能大办宴席为你庆祝已经有些说不过去了。”
听了这话,韩建开反而心中释然,便道:“得子之喜,只在自己心中。外边的荣耀有什么要紧?大哥不必烦恼了,我明日就把他们母子送到城外的庄子上去,对外就说,夫人生产之后身体虚弱,太医叫静养,等满月之后再回京宴客。”
韩建元听了这话,顿时诧然:“你这么做,我们家自然是消停了,可只怕你的岳父大人那边会不满。”
“大哥也说我们如今是在风口浪尖上,也顾不得许多了。他们若是不满怪罪,有我一力承担,大不了我备了厚礼去登门解释也就是了。”韩建开满不在乎的说道。
韩建元拍拍他的肩膀,叹道:“委屈你了。”
“大哥说哪里话?咱们一母同胞的兄弟,用得着说这些?”韩建开笑道。
“嗯。那就不说了,你去安排他们母子出城的事,我叫人去庄子上收拾。现如今天气还冷,弟妹月子里,凡事都不能大意了。对了,再去国医馆请几个医女过去伺候吧。”
韩建开点头应道:“大哥放心,年前三弟妹已经挑了几个医女在家里听用,如今人都是现成的。”
正月初九,封氏生了孩子第三天便悄悄地上了暖轿有上了一辆低调却舒适的大马车,带着新出生的儿子,还有奶妈子医女等人悄然出城,直奔城郊之前大长公主修养用的一处庄园去了。
侯夫人苏氏送了她出门后,轻轻地叹了口气,对旁边的皎月说道:“二太太也真是命苦,之前怀钰儿的时候就落下了病根儿,如今好不容易生了个哥儿,坐月子又受这种罪!”
刚为韩建元生下一个女儿的皎月摇头叹道:“太太这话说的是,只是这也没办法,都是那边府里的六爷闹的。现如今人被关在诏狱里,也不知道陛下会怎么发落。唉!这个年过的,可真是焦心。”
苏氏摇头道:“你这话在这里说说倒也罢了,可别在侯爷跟前说。他这几天为了这事儿正烦着呢,你可别去火上浇油。”
“是,夫人的教诲,奴才记下了。”皎月福身应道。
苏氏又吩咐道:“趁着这会儿没什么要紧的事儿,你赶紧的去看看咱们元宵节进宫的礼,皇后娘娘那里可马虎不得,多少眼睛盯着咱们呢。”
“是,奴才这就去打点,安排好了列了单子再来给夫人瞧。”皎月应道。
苏氏点头道:“你做事,我是放心的。你这就拿了库房的钥匙去挑吧,我今儿早晨起得早了,这会子没精神,想要合上眼睛歇一歇。”
“是。奴才去了。”皎月答应着,躬身退了出去。
……
上元节,凤章殿内。皇上为两个皇子特别设的宫宴便摆在这里。此时天色尚早,皇上因有紧急的政务从紫宸殿还没回来。凤章殿里已经坐了七八个一品二品
个一品二品的诰命夫人,其中坐在皇后娘娘左手边贵宾榻席上位于镇国公夫人下手的正是忠毅侯夫人苏氏。
“翡翠玉狻猊香炉一对儿,赤金镶绿松石狮子镇纸一对儿,赤金镶红宝石项圈儿两对儿……”
尖细的嗓音在凤章殿的正殿里回荡着,孙得福念了好久,终于把长长的礼单念完,然后折叠起来放在旁边的托盘里,又躬身道:“回皇后娘娘,以上便是忠毅侯夫人献上的礼单。”
“大嫂子有心了!”韩芊微笑着朝忠毅候夫人苏氏点了点头,“叫嫂子破费了这许多,本宫实在是不好意思。”
苏氏忙欠身笑道:“皇后娘娘说这话臣妾可不敢当,臣妾的东西,什么不都是陛下恩赐,皇后娘娘的恩典?如今陛下和皇后娘娘喜得双子,这可是天大的喜事。臣妾合家孝敬心里也是高兴的!”
韩芊含笑不语。坐在苏氏对面的诚王妃笑道:“忠毅候夫人这话说的很对,陛下和皇后娘娘大喜,也是我大云江山社稷之大喜。咱们预备多少贺礼都难表心中喜悦之万一啊!”
苏氏朝着诚王妃欠了欠身:“王妃说的是。”
诚王妃又笑道:“只是,听说忠毅侯府二夫人也喜得贵子,昨儿我那儿媳亲自带着贺礼上门去探望,怎么就说没在府中?”
“的确不在府中。”苏氏笑道,“这阵子过年家里事儿多,二弟妹的身体一直虚弱得紧,这一胎怀的也艰难,太医说要静养才好。所以,便把她挪到大长公主生前修养的庄子里去养月子了。等出了满月就回来,到时候少不得要请诸位王妃夫人们来家里坐坐的。”
“那自然是乐意之至!”诚王妃笑道。
苏氏也含笑点头。
门外的太监又高声回道:“宁侯夫人韩氏到!”
韩芊忙笑道:“快请进来!”
宁侯夫人韩芮盛装而来,进殿后朝着皇后跪拜行礼,跟在她身后的卫曦月便把一张大红笺子交给旁边的孙得福。
孙得福展开礼单又是一阵高声诵读,读完后,韩芊忙吩咐香橙:“快请大姐姐入坐。奉茶。”
韩芮是镇国公的胞妹,如今又是一品宁侯夫人,按照品级次序排下来,她应该坐在镇国公夫人身旁。镇国公夫人身旁早就设好一座,韩芮跪拜谢恩之后,方入座。
“曦月,过来。”韩芊朝着卫曦月招招手。
卫曦月笑应了一声,福了福身方上前去跪坐在韩芊身侧。韩芊笑着摸了摸她的脸颊,叹道:“过了个年,人果然水灵了许多。”
“娘娘取笑人家。”卫曦月小声笑道,“怎么不见天心公主?”
“她跟小石头在后面闹呢。”韩芊笑着摇头,“你若是找她,尽管去后面花园子里找去。”
“那我去了。”卫曦月笑着起身,又悄悄地去拉早已经随着母亲一起入座的邵嫣然,两个人跑去后面找天心玩去了。
诚王世子夫人姚娉婷朝着韩芮笑道:“曦月也到了论嫁的年纪了吧?如今还跟个孩子一样开心快乐,真是叫人羡慕。”
“都是我平日里惯坏了她,一点规矩都没有。皇后娘娘面前也这样!”韩芮无奈的摇头。
“姑娘家,也就在娘家的这十几年是最自在的。等嫁了人成了家,想过这样的日子也不能了。”韩芊笑着端起茶来,笑道:“来,诸位王妃夫人先尝尝我这里的茶。”
众人便一起端起面前的官窑描金绘彩牡丹盖碗端起来,闻香,品茶,然后纷纷赞赏皇后娘娘这茶极好,极妙。
卫曦月拉着邵嫣然两个人从凤章殿的后门出去后便直接去了玻璃花房。天心和小石头以及苹果儿还有两个皇子的奶娘抱着两个小家伙都在花房里晒太阳,另外还有几个小宫女在里面服侍。众人见这两位来了,便都笑着起身,苹果儿让出自己的座位,笑道:“卫郡主和邵姑娘怎么没在前殿用茶?反而跑到后面来了?”
卫曦月笑道:“从前面听那些王妃夫人们打官腔多没意思,还不如来找天心玩儿呢。”
邵嫣然弯腰把天心从地上拎起来抱在怀里,笑道:“是啊!小天心,这么久没见姐姐,有没有想我啊?哎呦,这才几天没抱你啊,你又沉了这许多!过年没少吃好东西吧?”
“姐姐,给你吃。”天心把手里的啃了一半儿的绿豆糕送到邵嫣然的嘴边。
邵嫣然也不嫌弃,张嘴把绿豆糕咬到嘴里,点头道:“嗯,甜而不腻,好吃!”
“哎呦,这边还多的是呢。”苹果儿忙叫天心,“给公主说了多少遍了,别把吃了一半的东西往旁人的嘴里送,公主就是记不住。”
“无妨,她小孩子怕什么。”邵嫣然抱着天心坐下来,看见茶桌上的各色点心,还有许多水果糖蘸,遂笑道:“我算是来对了,这里的吃食可比前殿的那些好多了。”
“姑娘喜欢吃什么请随便,奴才这里照顾着几个孩子,实在腾不出手来服侍二位了。”苹果儿说着,伸手把自家那小子给抱到旁边顺手交给小宫女,吩咐道,“看好了他,别叫他乱抓。”
“姐姐可别这么客气,我们就是怕那些礼数才躲这里来的。”卫曦月笑着折了一朵半开的牡丹转身往天心的发辫上簪,只是小丫头的胎发还不够长,发辫纤细,根本簪不住这紫玉牡丹。卫曦月叹道,“你看咱们公主这头发在太阳下一照,再衬上这花,颜色有
花,颜色有多好看!”
邵嫣然笑道:“是啊,说心里话,我也好想有这样的一头紫发。”
卫曦月又把花在邵嫣然的鬓间比划了比划,最后簪在她发髻的左后侧,笑道:“我倒是不想要紫发,你那年没见那翡冷翠的伯爵夫人,她有一头金色的头发,那才叫好看。”
邵嫣然却一把把那紫玉牡丹给摘了下来,送到天心的手里让她一瓣儿一瓣儿的撕着花瓣儿,笑道:“你想得美,人家是西洋人,才会有那金色的头发呢。”
“这也不是什么难事。”苹果儿笑道,“我听小嫚说,她那里有配制好的各种染剂,说是可以把头发染成各种颜色,原本皇后娘娘早就想把自己的头发也染成紫色,只是她从东陵一回来就发现怀孕了,便没用。”
“真的么?”邵嫣然兴奋的问。
苹果儿笑道:“当然是真的,姑娘不信只管去看看小嫚的鞭子,没发现她的发梢儿是栗色的?”
“真的?!”卫曦月也高兴起来,转手把天心放在旁边,笑道,“我这就去找她!有这么好的东西她居然瞒着我们,哼。”
苹果儿忙喊住二人:“唉,你们去哪儿找她?她今儿出宫去了,要明日才回来呢!”
卫曦月收住脚,皱眉问:“出宫去了?我说刚才在前殿也没见到她,她怎么在这种时候出宫去了?”
“是啊,今儿凤章殿最忙了。皇后居然肯放她出去,真是疼她。”邵嫣然笑道。
苹果儿笑道:“也不能说是娘娘偏疼她,是因为她家里来人了,说是住两天就走。你们也知道她是江湖人,她的家人不方便进宫,所以皇后娘娘准了假,让她出去见家人了。”
“原来是这样。”邵嫣然点了点头,忽然眼前一亮,“她是东陵人,据说是……慕云山庄的人,对不对?”
卫曦月抬手压在唇上,小声说道:“这事儿可不许乱说。”
“这里又没外人……你跟我走。”邵嫣然看了看苹果儿,伸手拉了卫曦月便往外跑。
“干嘛去?!”卫曦月被邵嫣然拉着出了花房,莫名其妙的问。
“我们去见见小嫚的那个家人吧?我猜……”邵嫣然看看左右,方压低了声音,说道:“我猜来看她的人肯定是那个慕公子。听说他的武功天下无敌,我们去向他讨教几招吧。”
“你疯了?!”卫曦月甩开邵嫣然的手,“就算我们出宫了,又往哪里去找他们?京城那么大!”
邵嫣然笑道:“这对旁人虽然是极难办到的事情,但对我来说却不难。你去不去?你不去我自己去了。”
“我怎么能不去?我若是不去,还不知道你能闯什么祸呢!”卫曦月说着,也看看左右,“我们总要跟皇后娘娘说一声吧?”
邵嫣然笑道:“说什么说,说了还能走吗?皇后娘娘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儿怪罪我们的,走。”
两个人就这么出了皇宫往帝都城大街上去了。宫门口守护的护卫们跟这两位都熟的紧,见面还互相打了个招呼,知道她们两个今儿是来参加宫宴的,但为何早早的离去,但谁也没问。
紫宸殿里,云硕见的人是韩建元。
之前韩建元已经把韩家兄弟们查到的境况都跟云硕说过,韩建申年前借着跟各家的贵公子们来往密切,诸如光禄寺大夫之子,安国公之子等等一些京中贵族家的纨绔子弟。这些人家在朝中没有要职实权,有的甚至是没落之家,但却是累世富贵之人,一个个靠着祖宗的荫蔽,拿着祖宗给留下的家业,在帝都城中走马斗狗,吃喝嫖赌无所不染。
原本这些人也不可能有什么作为,更不可能有什么正经图谋,但适逢皇后生下双生皇子而大赦天下,便有一些当年追奉寿王云贤的那些人又动了心思,想着寿王云贤等人在诏狱里过了十来年,也该放出来了。
而这几日据韩建申在诏狱里自己的招供,他之所以成为这些言论的代表在年宴上出头,是因为他逐月小庄里的一个花魁姑娘缠绵数月,那姑娘肚子里有了他的孩子。受此事胁迫,再加上自以为是国舅家,宫中有皇后娘娘撑腰,就算是在国宴上为云贤出头也不会丢了性命,所以才有了大年初一那一出好戏。
韩建元把后面的事情补充完毕后,跪在地上躬身回道:“陛下,事情的来龙去脉就是这样。建申愚昧不堪,被人胁迫利用,实在叫人心寒。臣与大伯父和叔父商议过,这件事情陛下无需顾忌许多,该怎么办就怎么办。皇后娘娘那边,由臣去解释。”
“这件事情听起来顺理成章。但你有没有细想过,那些纨绔子弟们终日招猫逗狗的,怎么会在乎关在诏狱里十多年的云贤?”云硕冷声哼道,“当初朕关云贤的时候,这些子弟们都还未成年,他们知道云贤是哪根葱?这事儿必然另有人在后面推波助澜,只是他藏得太深,还没被你挖出来罢了。”
“是,臣也有这种感觉。但那些纨绔子弟都没有大的过错,臣也不好对他们用什么手段,所以……”韩建元再次叩首,“请陛下恕臣无能。”
云硕看着手里那张跟韩建申走得极近的那几个纨绔子弟的名单,目光最后落在邵隽文的身上,因皱眉问:“嘉莹现在还关在狱神庙呢吧?”
韩建元一怔,忙回道:“回陛下,狱神庙里关押的都是曾经有诰命的女眷。这次恒王妃等人都关在
等人都关在里面,嘉莹长公主……好像是关在那里。”
“你派个可靠地人悄悄地去那边视察一翻,看看那边的情形如何。”云硕低声吩咐道。
“是,陛下放心。臣这就去办。”韩建元应道。
“不着急,这会儿工夫凤章殿里应该诸事齐全了,朕要过去,你也一起来。”
韩建元忙道:“陛下,凤章殿乃是后宫,臣不便前往。”
云硕淡然一笑,说道:“有什么要紧?你虽然是外臣,但也是皇后的亲兄长,一起去吧。对了,今天朕还请了几位外臣,也不仅仅是你一个,你也别多想。”
“是,臣谢陛下隆恩。”韩建元躬身道。
出了紫宸殿,韩建元才知道皇上说的那几个外臣是谁:首辅大臣姚盛林,宁侯卫凌浩,太医院院正卫凌沣,还有镇国公韩建辰以及诸位皇族王爷世子等。
此时已经是申时,晚霞满天,笼罩在这华丽雍容的皇宫之上,一座座宫殿,一片片琉璃瓦流光溢彩,华光万丈。
“好天气!今儿晚上必定是好月亮,诸位爱卿,朕在御花园里挂了许多花灯,还有灯谜,等会儿在凤章殿领宴后,诸位可陪朕和皇后去看花灯猜灯谜,一享民间之乐。”云硕笑吟吟的朝着诸王公大臣招手。
“谢陛下!”诚王率先躬身谢恩,并呵呵笑道:“咱们宫里可有好一阵子没这么热闹了!上次在御花园挂花灯设宫宴还是诸国使臣来朝的时候。想想当时,可真是一大盛景啊!”
云硕笑道:“今晚的上元夜自然比不得那晚热闹,不过今晚只有咱们君臣,没那些劳什子外国使臣,倒是可以开怀畅饮。”
病怏怏的燕王今日也来了,他一半儿的体重都靠在自己的儿子肩上,拱手笑道:“陛下说的是。再繁盛的夜宴也比不上咱们君臣一起开怀畅饮更快活。今儿我们就跟着陛下享福喽!”
“燕王兄,你极少进宫。今日好不容易来了,等会儿朕可要跟你多喝两杯。”
燕王立刻笑着摆手:“哎呦……陛下可饶了臣,臣这身子骨儿,不喝酒都站不稳,若是喝了酒,那还了得?”
诚王笑道:“燕王兄真是没口福,陛下这宫里的御酒可是原嘉和楼的旧主颜家的佳酿,外边可喝不到的。我若是你,纵然拼了命也是要喝两杯的。”
“诚王兄是有酒不要命啊?!”云硕笑道。
“别的酒嘛,肯定是没有命重要的,但皇子的满月酒,那绝对是最重要的!自然要喝个痛快,喝个不醉不休!哈哈……”诚王知道皇上这阵子心里不痛快,自然尽量往高兴的事情上扯。
燕王看了看跟在后面蔫儿不拉几的韩家几兄弟,默默地摇了摇头,心想看来那件事情还没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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