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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无论是膳食汤羹还是茶水糕点，都无所谓什么样的模式，总是以符合人的口味为主。一样美食，你觉得自己做的很地道，很正宗，只是吃的人不喜欢，这就是最大的失败。

黄大平兄弟二人做的这道香蕉千层糕是应和着韩芊的口味做了一定的改善，自然不是之前在两广佛山的时候做的那种样子。原本是西式糕点上抹一层香蕉蜂蜜酱便齐活的点心被改成了加牛乳面粉加香蕉粉等和在一起做的千层酥，上面再以香蕉果酱做装饰。

这个世上，到哪儿都不会少对美食的追求者，这位缅甸公主脂山素姬凑巧也是吃货一枚，并且以自己公主的身份搜罗各地美食，也自以为走过不少地方，见多识广，大云朝西南本来就跟他们毗邻，这香蕉糕脂山素姬也算是熟悉，所以，她才会在这种时候指出大云朝的这道甜点做的不正宗。

卫曦月三人从屏风后面转到前面，先上前整整齐齐的给皇上和皇后娘娘叩拜行礼，齐声道：“臣女叩见皇上，皇后娘娘。皇上万岁万万岁，娘娘千岁千千岁！”

云硕微微颔首，韩芊则抬了抬手，微笑道：“你们三个平身吧。”

“谢陛下，谢皇后娘娘。”三人齐声谢恩后，方站起身来。

韩芊又吩咐道：“吴缈，去给三位姑娘引荐一下在座的国王，伯爵，夫人以及公主殿下。”

吴缈忙应了一声上前去，替卫曦月三人一一引荐。

卫曦月韩锦身上虽然没有封号，顾凝霜甚至都不是官宦之女，但三个人上前去给几位国宾见礼，也只是深深一福而已。

西泽伯爵和夫人倒是不觉得怎样，回鹘王蒙古王都是属国，也不好调理，缅甸王和吕宋王都有些不高兴，缅甸公主脂山素姬下巴一抬，用她那蹩脚的中原话问：“这几位是皇帝陛下的妹妹吗？”言外之意，这几个也是公主吗？不然怎么能见了我们皇室不行大礼，就跟寻常家里见个外客一样？

“抱歉……”卫曦月刚要表明自己的身份，话未出口却被韩芊打断：“她们三个是本宫的侄女。陛下的妹妹早就出嫁了，如何还能住在宫里？脂山公主搞错了。”

“朕的妹妹都出嫁了，目前也没有子女，这几个丫头就跟朕的孩子一样。”云硕指着卫曦月，淡淡的说道，“这个是宁侯的孙女，荣安县主卫曦月。这个是忠毅候的孙女，荣静县主韩锦，这个是江宁紫蕴舍人的孙女顾……”

“小女顾凝霜。”顾凝霜到底还是激灵的，在皇上说出卫曦月是荣安县主，韩锦是荣静县主之后便知道自己也肯定会有个官方的身份，于是听见皇上说‘江宁紫蕴舍人的孙女’的时候，她的心情已经由激动慢慢的平复了几分，再听见皇上叫不出自己的名字时，适时地朝着脂山素姬公主浅浅施礼，自报家门。

脂山素姬甚至缅甸王等人都对大云朝的官吏官阶的复杂程度深感头疼，他们也曾想办法深入研究过，但无奈语言不怎么精通，再加上大云朝的官场实在是太复杂，他们勉强知道县主在大云朝是比较有地位的女子，那么能跟县主站在一起的姑娘肯定也不会差到哪里去，至于那什么‘舍人’是何等官阶，就懒得去想了。

“宁侯的孙女？”暹罗王看卫曦月的目光变得热切了两分。

卫曦月知道自家大姑姑和大姑父带着兵马把暹罗打的落花流水，这会儿暹罗王来帝都恒带来的贡品就带了三大船，俯首称臣的国书早就递交了，所以暹罗王脸上再怎么和善，心里也想必恨透了自己。

“是的。”卫曦月坦坦然然迎上暹罗王的目光，淡淡的微笑。

“就是那个大名鼎鼎，素来有‘战神’之称的宁侯？”缅甸王也知道宁侯的大名，骠骑上将军邵凌霄夫妇在打暹罗的时候，缅甸也没落到什么好儿。说起来西南这些小国都被邵将军欺负过，但凡跟宁侯和邵凌霄有牵扯的人，他们都要深深地记住。

“宁侯威震四海，怎么养的孙女竟如此柔弱？听说宁侯府的女人也能上阵杀敌，看来也不过是以讹传讹罢了。”脂山素姬的中原话随按蹩脚，但嘲讽起人来却毫不含糊。

“威震四海的乃是吾皇万岁，我卫家的男人之所以英勇也不过是托吾皇的信赖和支持。至于女人也能上阵杀敌——其实这也不仅仅是我大姑姑一个。我大云赫赫有名的木兰大将军的马蹄早就踏碎过西南某国的疆土。但是如今，我大云兵多将广，能上阵杀敌的好二郎数不胜数，所以我们女孩子家就不必那么辛苦啦！”

卫曦月笑眯眯的扫视过众人，最后目光又回道脂山素姬身上，“现在我们女孩子家每日里也就是养花养草，养猫养狗，顺带着研究一下美食美味，好好地享受吾皇陛下以及父兄给我们的优渥生活罢了。”

“荣安县主，对吧？”脂山素姬眨着大眼睛，似笑非笑的问，“你说，你们在享受你们的陛下和父兄带给你们的优渥生活？能不能请教一下，什么是优渥生活？”

“优渥生活就是品美酒美食，着华服丽裳，读经典诗书，听管弦声乐，沁润琴棋书画，恣意弓马骑射……总之，就是做想做的一切事情。当然，这些公主或许不会懂，因为我大云朝的史书典籍，管弦声乐，琴棋书画，弓马骑射，你——都不懂。”卫曦月笑意盈盈目光如水的看着脂山素姬，说出来的话却比小北风都冷。

“哼！”脂山素姬再对中原话不精通也把卫曦月的这番话听懂了六七成，顿时冷了脸，不屑的哼道：“说大话谁不会？什么美酒美食华服丽裳，就你们这皇宫里做出来的点心，都是不正宗的。”

卫曦月就等着这话儿呢，于是笑吟吟的问：“脂山公主是说什么点心不正宗？”“就这个香蕉千层糕，这是你们大云佛山那一带有名的点心吧？我们王宫里就有你们那里过去的厨子，这个糕点本公主是常吃的，根本不是这个味。”

“哦？那是什么味？既然公主是个食不厌精脍不厌细之人，这次来我大云帝都想必也带着自己的厨子吧？”卫曦月轻笑看着脂山素姬，温和的问：“倒不如我们向公主的厨子请教一下？”脂山素姬一听这话，脸上立刻露出得意的笑容：“好啊！那你们就好好地见识见识。”说着，她朝着身后一拍手，果然有两个穿着缅甸服饰的男子闪身出来，朝着卫曦月躬身施礼。

卫曦月轻笑道：“公主还真是不谦虚。既然这样，那就让我的丫鬟给你的厨子比一比，大家都去做这道点心，然后请在座的所有人一起品尝，看称赞脂山公主你的厨子多呢，还是称赞我的婢女手艺的人多。如何？”

“好啊！”脂山素姬毫不犹豫的接受卫曦月的挑战。

卫曦月淡然一笑，朝着身后的东珠点了点头。东珠上前去对脂山素姬的两个厨子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脂山素姬真不愧是养尊处优的公主，这次来大云帝都不但带着自己的厨子，连食材，厨具等全副家当全都带来了，一应俱全。

脂山素姬和俩厨子还真就是大云人，这两个人也曾经是某官老爷府里养的厨子，自然也有两把刷子，否则怎么可能哄得了脂山素姬这个贵族吃货，被她以重金买去养在王宫里专门给公主一个人做点心。

对于卫曦月提出的比试，脂山素姬怀着必胜的把握，甚至还想借此打击一下大云皇帝和皇后，从而让自己的王兄和王国在这次的宴会上出个风头，把其他几个国王还有翡冷翠来的伯爵夫妇都给比下去。

一柱香的工夫过去，东珠和缅甸厨子的香蕉千层糕都做好了。双方分别把自己做的糕点盛放在碧玉盘和白磁盘里，每个人面前都送上同等的两块。同时，随着糕点一并送上的还有一朵盛开的蝴蝶兰花儿。

“诸位，请大家品尝。”卫曦月说着，水灵灵的目光扫过在座的每一个人，在大家都低头品尝的时候，又慢慢地补充了一句：“碧玉盘是脂山素姬公主的厨子做的香蕉糕。白磁盘里是我家婢女做的香蕉千层糕。稍后，把这蝴蝶兰花儿放在你们喜欢的盘子里。”

卫曦月这话音一落，大殿里所有大云的人，上到皇帝皇后，下到礼部的翻译官，全都把那一朵蝴蝶兰花儿放到了白磁盘里。

脂山素姬一看就傻了眼。

大殿里的人除了他们一行外来的宾客之外，大云朝的官员内阁阁老，礼部尚书，礼部侍郎，礼部主事，礼部郎中，礼部翻译官，光禄寺大夫，光禄寺少卿，光禄寺卿等大大小小的官员加起来几十口子人，而自己这边除了王兄以及三个随行的官员之外，都是些护卫，侍从之类的人，这些人根本没有资格参与品尝——再说，就算有资格，人数也没办法跟对方相比。

也别指望吕宋王以及西泽伯爵夫妇等人会站在缅甸这边——这些人都跟大云友好往来，现在他们都是大云皇帝的座上宾，怎么可能如此明显的跟大云对着干？

“脂山公主。”卫曦月已然是笑吟吟的看着脂山素姬，声音温柔如水：“你还有什么可说的吗？”

“你——*……。”脂山素姬情急之下忘了说中原话。幸好旁边有翻译官替她翻译过来，她说的是：你就是仗着人多！

“哈哈！”卫曦月笑着摇头：“我当然是仗着人多。这是我大云的皇宫，公主你来者是客。我们大云有一句家喻户晓连三岁孩童都知道的话，想来脂山公主你不知道，今日，我便教给你说——客随主便。这四个字的意思是说，身为客人，要尊重主人的安排。”

“……”脂山素姬皱眉听着旁边的翻译给她解释，渐渐地变了脸色。

卫曦月看着她，依然淡淡的笑着说下去：“哦，对了，还有四个字叫‘入乡随俗’，就是您到了别人的地方，就要懂得随着人家那里的风俗说话办事。美食也是一样，所谓的正宗，便是当地的味道是正宗。现在是在大运帝都城，这香蕉千层糕的味道只能是我大云皇宫里御膳房做的最正宗。你可以不喜欢，但你却改变不了大多数人喜欢的事实。因为，我们人多。”

因为，我们人多。

如此嚣张的一句话，被卫曦月说的轻轻浅浅，却又理直气壮。

我们就是人多你能怎么地？你要在我们这里争什么正宗不正宗的，可笑不可笑？想要你喜欢的口味正宗化，大众化，回你们缅甸王宫去吧。来大云帝都城里耀武扬威，太可笑了你！

“你！”脂山素姬登时紫涨了脸，粉拳紧握，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曦月，你真是太调皮了。”韩芊微笑道，“看来真是本宫素日里把你惯坏了。还不坐到本宫身边来？”

卫曦月头一次听韩芊以长辈的身份跟自己说话，心里觉得怪怪的，但还是规规矩矩的福了一福，又偷偷的做了个鬼脸，跑到韩芊身边去做好。

韩芊伸手摸了摸卫曦月的后脑勺，又轻笑着对顾凝霜和韩锦说道：“凝霜，锦儿。本宫看脂山公主也是爱美之人，你们两个去后面替本宫选两盆蝴蝶兰花儿来送给脂山公主，暂且摆放到驿馆里去叫人好生养着，回头等缅甸王和公主回去的时候，便带上这花，算是我大云和缅甸和好的见证。”

云硕在旁边听了这话都忍不住笑——这丫头，这戳人痛处的毛病总也改不了。送什么不好？偏生送蝴蝶兰花儿，这会儿工夫脂山素姬看见蝴蝶兰都要发疯吧？

果然，脂山素姬一听说“蝴蝶兰花”这四个字，脸色更加难看。

旁边的邵锡兰大人也极有眼色，起身上前，拱手向帝后说道：“启奏陛下：今日诸位王爷和贵使舟车劳顿，想必早就乏了。不如请诸位先回驿馆休息，等上元夜宴会上，咱们再开怀畅饮。陛下以为如何？”

云硕淡然一笑，问向缅甸王等诸人：“诸位贵客，以为如何？”

众人还能如何？于是一起起身向大云皇帝陛下告辞，然后由礼部的官员陪同去大云驿馆下榻休息。

“小姨妈！”卫曦月看着脂山素姬的背影，又朝着韩芊做了个鬼脸。

韩芊高兴地捏了一下她的脸蛋儿，笑道：“够激灵，今儿这事儿干得漂亮。”

卫曦月得意的笑道：“那是，咱们从小一起玩儿到大，小姨妈你的心思，我岂能不知道？”

“就你鬼精灵。”韩芊捏了捏卫曦月的鼻子，笑道。

“好了！回去吧。朕也发了！”云硕伸了个懒腰。

卫曦月忙起身走到云硕跟前，跪地叩头：“臣女谢陛下隆恩。”刚才被当众封了县主，还没谢恩呢。

云硕淡淡笑道：“这是你应得的，起来吧。”

“谢陛下！”卫曦月又磕了个头，方站起身来。

回到凤章殿，韩锦和顾凝霜已经等在那里，见云硕进来，两个人也是双双跪拜谢恩。

之后，册封的圣旨由礼部拟定，送到紫宸殿用了大印之后，便送到宁侯府和忠毅侯府。顾氏听说韩锦被封了县主，自己娘家的侄女虽然没封号，但父亲却被封为紫蕴舍人，说起来这也是双喜临门，当时便高兴地合不拢嘴，连声说要摆宴庆祝。

旁边众人自然要向顾氏道喜，韩建元也很高兴，妻族兴旺，对他来说有百利而无一害，而且顾氏现在怀着孩子，不管她肚子里是男是女，将来这孩子有个靠得住的外祖家，也是好事。

卫恬恬自然也在被恭喜的行列，但卫恬恬对这些事情本就不怎么热衷，所以也只是随便应付两句便罢了。

到了晚间，卫恬恬去给大长公主请安，大长公主自然也听说了韩锦受封的事情，便跟卫恬恬说，等上元节的国宴过去了，家里也要办个酒宴请亲友们过来庆祝一下。

卫恬恬漫不经心的点头答应着，却是一脸的情绪。

“你有事？”大长公主微闭着眼睛，问。

“是的，儿媳有一事不明，还请大长公主赐教。”卫恬恬起身说道。

“是不是关于顾凝霜的事情？”大长公主问。

“大长公主明鉴。儿媳正是因为这事儿倍感疑虑，虽然皇上对皇后娘娘情有独钟，但这种事情谁也不能保证没有万一，再说，顾家毕竟……”卫恬恬欲言又止，但她的意思已经表达的十分明白。

“本宫岂能不知？”大长公主轻叹道，“但也正因为这样，她才是最合适的人选。曦月和锦儿只是陪着她走这一遭罢了，最终，本宫想留下的只是她。”

“爱是两个人的事情，为何一定要多一个人？”

“不是一定要多一个人，而是回多好多人。所以，本宫宁可将来多的这些人都是我们的嫡系，至少，利益是跟我们家拴在一起的。唯有这样，她们才会跟芊芊是一条心。”

“但利益也会转变，谁又能保证谁一辈子不变呢？”

“本宫何尝不知。”大长公主苦笑道，“可是本宫又能怎么样？现在能做的，也只是这样。”

“……”卫曦月皱眉看着大长公主，半晌方不甘的问：“您这样做，真的妥当吗？或许没有别人，他们两个人会多一些好日子，至少也要等芊芊有了孩子再说……”

“这当然。”大长公主叹道。

卫恬恬还想说什么，大长公主摆摆手说道：“本宫自有主张，你不必多说了。”

“是。大长公主请早些歇息吧，儿媳告退。”卫恬恬起身，福了福身，退出了大长公主的卧房。

回到自己房里，卫恬恬依然有些闷闷的。她从小接受的是姚夫人的教育，心里觉得一生一世一双人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虽然是因为这个，她当初放弃了少女时懵懂的情感，心痛的转身，选择了韩建示，但她从心底里依然希望自己得不到的那份爱，韩芊能够得到。

好像是圆自己的一个梦，又好像是对世俗的抗争。

也或者只是她自己一个缥缈的幻想。

总之，她就是固执的认为皇上那个人是真心真意对韩芊，是能够一辈子只守着韩芊一个人的。

韩建示进门时便看见自己的妻子一个人坐在灯下默默地想心事，

她就那么安静的坐着，一头乌黑长发随意地披在肩上，如瀑布一样散开，青丝千万缕，在苍白俏脸上形成一副绝美的画面。

韩建示站的这个角度，刚好可以看到她大半个侧面，长长的挺翘的睫毛如扇子般，微颤颤的，抖动如世间精灵，睫毛下是一双剪水秋瞳，迎着点点烛光，闪动着润泽的光茫，乌黑澄静。

不知为何，韩建示的心很突兀地颤动了下，他呆呆地望着她，忽然发现如今的卫恬恬，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明媚的少女，岁月将她不动声色的洗礼，让她蜕变成了一个婉转的少妇。

“回来了。”卫恬恬抬头看见韩建示，唇边染上似有似无的微笑，使得她本就美丽的脸蛋有种清澈精灵般的美。如破晓的朝阳，如冲破黑暗的黎明，华彩夺目。

“恬恬。”韩建示一把抓住卫恬恬给自己解披风的手，忽然把人搂进了怀里。

韩建示伸手轻轻拂过她的秀发，丝滑的触感令他爱不释手，他把秀发放在鼻间，嗅了嗅，一道清凉芬芳的香味窜过鼻间，再透进肺腑，穿遍四肢百骸，内心开始燥热。

他的吻压了下去，狠狠吻上她柔软的双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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