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甘心入局,万(1 / 1)

吃货皇后 沧海明珠 5257 字 11个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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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素雯得到消息说韩锦会去慈心庵给母亲诵经祈福时十分高兴,如今她并不需要韩锦为她做什么,只是想跟韩锦尽快成为好姐妹。邵夫人说的不错,邵家并没有登天梯,偏生高高在上的那位眼里又看不见别人。她想要做人上人,只能靠韩家这块跳板。于是忙吩咐自己的贴身丫鬟:“给我收拾一下,我们也去慈心庵住些日子,为父亲和母亲诵经祈福。”

于是,韩锦前脚出门,邵素雯后脚便跟着出了门,两个人的马车一前一后到慈心庵,进了庵堂的大门倒像是偶遇,姐姐妹妹的凑到一起,竟也很是高兴。

慈心庵的主持老尼姑见这般,便索性做了个好人,把这两位姑娘安排到了一所较大的禅院,让她们两个分别住东西厢房,每日晨昏,一起到大殿里上香诵经,各自为亲人祈福祝告。

也在这一天,韩芊进宫见云硕。

云硕见韩芊主动进宫,自然十分高兴,把手上的奏折一推,只管陪着她说话喝茶,把宫里好吃的好玩的弄了一堆,任其挑拣。

“皇帝哥哥,我这次来是有件事情求你。”韩芊捏着一枚黄绿相间的柑橘,说道。

“什么事?只管说。”云硕靠在榻上看着她,心里十分的满足。

“我想去大觉寺拜一拜菩萨。”韩芊认真的说道。

“嗯?”云硕一听这话也坐直了身子,疑惑的问:“怎么忽然想起这事儿来了?”

“也没因为什么特别的事情,就是忽然想去看看。我还没去过大觉寺呢。听说那里的签儿特别灵,我想去求一支。”韩芊说着,转身靠在云硕的身边,撒娇,“你到底陪不陪我去嘛!”

云硕好笑的捏着她的手,叹道:“你想要什么,直接告诉朕就成了。何必去求那座泥菩萨?”

“讨厌。”韩芊哼了一声,转身背对着云硕:“人家就是想去问问姻缘之事。”

皇上脸上的微笑一滞,抬手把人拉进怀里,沉声问:“怎么?朕立后的圣旨都下了,你还想着别人?”

“想着别人就不来找你了。”韩芊也没好气的瞪了一眼,“还不是前阵子那些人风言风语的,我不过是想求个上上签,去堵一堵那些狗官们的臭嘴罢了。”

云硕顿时失笑:“想不到没心没肺的丫头也会有这样的心事?”

“你到底去不去嘛!我听人家说,这样的签要两个人一起去求才准!要不然我就一个人去了,哪里敢来劳烦陛下您的大驾……”

“去!”云硕忙握着她的手连声应道:“朕跟你去。别说是去大觉寺求签,你就是想去江南游山玩水,朕也陪你去。”

“真哒?”韩芊顿时眉开眼笑,“等过了年开了春,我就打算去江南啦!”

“……”云硕一张笑脸顿时垮了,“我不过时随口说说,你还真去啊!”

韩芊顿时被逗乐了,伸手揉着云硕的脸,笑道:“哈哈!我也是随口说说逗你玩儿啦,就算我想去,母亲也不一定答应呀!”

“臭丫头!”云硕愤愤然掐住她的腋下,手上用力把人抱到身上,然后翻身把她放到矮榻里侧,开始挠痒,“敢再使坏?如今你越发的胆儿肥了!敢捉弄人了!嗯?”

“啊!哈哈哈……”韩芊素来怕痒,被云硕一挠,立刻跟一尾活鱼一样胡乱的扑腾。

云硕舍不得使出手段来钳制她,只是躲闪着她的粉拳绣腿,熟料一个不小心被这丫头的脚丫子踹到了云硕小腹之下某个关键部位。

身体吃痛,云硕下意识的攥住了元凶。

“呃!”韩芊脚脖子被云硕一把抓住的时候才知道自己闯了祸,看着明黄色锦缎上的脚印,一时有点不好意思。

“怎么,知道不好意思了?”云硕看着气喘吁吁两颊泛红的韩芊,默默地吞了口唾沫。

“嗯,对不住啊,不是故意的。”韩芊的腿用了用力,想从某人的手里挣脱出来,无奈那人就是不放手。

“一句‘不是故意的’就算完了?”云硕轻笑道,“道歉也需要诚意啊。”

“那你要怎么样?我已经够诚意了。”韩芊扁了扁嘴巴,大有一副看你也不能拿我怎样的架势。

“喏。”云硕抬手点了点自己的脸颊。

韩芊无奈的翻了个白眼,但还是坐起来伸手勾住他的脖子,在他点的地方印上一个轻吻:“好了吗?”

云硕放开她的脚踝把人扣在怀里,哑声道:“没有。”

“那你要……唔……”后面的话被炽热的气息吞没,韩芊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睁大的眼睛被一只手捂住,再见光明的时候,只看见一双布满血丝的同谋——呃,好像是喵喵饿极了的时候。

“你,你干嘛?”韩芊有点害怕,下意识的往后躲,但躲不开,因为她躺在榻上,被人压住了。

“想要吃了你。”云硕沉沉的叹了口气,闭上眼睛把脸压在她的脖颈之间。

火热的气息喷在脖子上,让韩芊如同置身火海,想逃又逃不掉。

“你,你起来。”韩芊无力的推着身上的大山,“你,好重,要压死我了。”

云硕喟然长叹,不得已放开她坐起身来,无奈的叹道:“朕上辈子做了什么孽!要受你这种折磨。”

“我怎么啦?”韩芊莫名其妙的看着眼前的人,不满的哼道,“明明是你欺负我,却说我折磨你,真是不讲道理。”

“朕不讲道理?朕若是不讲道理,你还能好好地坐在这儿吗?”云硕好笑的反问。

“那你要怎么样?”韩芊没听懂云硕的意思,还以为这人真的生气了要把自己怎么样,于是绷起了小脸一本正经的看着他,“不及时弄脏了你的龙袍吗?难道陛下要问一个‘亵渎圣物’之罪?”

“胡说八道什么!你……你!唉!”云硕这才发现自己简直是鸡同鸭讲,闹了半天的情绪,人家一点都没明白,简直是万般无奈。

“我胡说八道?那你倒是说清楚啊!”韩芊认真的看着云硕,大眼睛黑白分明,清澈的如同一泓秋水,里面映着云硕的那张俊逸而无奈的脸。

“算了。”云硕无奈的摇头,“我跟你说不清楚。”

“你都说不清楚,还说我胡说。”韩芊横了云硕一眼,翻身坐去一旁,拿了云硕喝过的茶盏,咕咚咕咚两口把残茶喝完。

云硕盯着她看了半晌,忽然笑了:“改日,我送你几本书好好看看。”

“别别!千万别弄什么书给我,我最讨厌看书了!”韩芊连忙摆手。

“十分有趣的书。”云硕笑眯眯的活像个引诱小绵羊来盘里的大灰狼,“你肯定会喜欢的。”

“这天下就没有我喜欢的书——”韩芊素手一挥,忽然觉得不对,又笑着补充了一句,“呃,除了野史话本儿之外。”

“比野史话本还有趣。”云硕笑眯眯的。

“真哒?”韩芊顿时来了兴致,“是什么是什么?快拿来给我看看。”

云硕想了想,故意卖了个关子:“今天就算了,改天你来,我带你去藏书阁看。”

韩芊本来想现在就去藏书阁,但又想着母亲的叮嘱,于是起身说道:“那就这样说定了,我今儿先回去了,明儿你出宫,我们一起去大觉寺上香。”

“明儿就去?这么着急?”云硕笑问。

“当然了!母亲说这事儿不能拖太久。”韩芊点头说道。

“你母亲说的?”云硕顿时警觉,大长公主恨不得把韩芊藏起来让自己摸不到看不着,怎么可能会这么好心让自己陪着韩芊去上香?

“是呀。”韩芊点头。

“那好吧,大长公主的安排自然有她的道理,正好明日不是早朝日,朕一早出宫接了你就去大觉寺。”

“那就这么说定了!皇帝哥哥你先忙,我走了。”韩芊起身便要告辞。

“吴缈,好生送郡主出宫。”云硕含笑道。

韩芊朝着云硕福了一福,开心满意的告辞,随着吴缈离去。

云硕站在门口看着她的背影转出紫宸宫的影壁,脸上暖暖的笑意渐渐变冷,沉声吩咐道:“千夜,去查一查,忠毅侯府和大长公主府到底在忙什么。”

千夜应声而去。

至晚间,千夜回来,悄悄地同云硕耳语了一阵子。

云硕嘲讽冷笑:“姑母真是越来越有趣了,这么点小事儿,居然也把朕给拽去当棋子。”

“那陛下是不是……”千夜一边迟疑的问,一边从心里默默地想,小郡主出面相邀,就算明知道是个圈套,万岁爷您只怕也得高高兴兴的往里跳吧?

“不必了!反正朕这些日子也有些无聊,陪着芊芊出去玩玩顺便看看热闹也不错。”

果然,跳的这个叫一个痛快。千夜从心里偷偷一笑,转身退了下去。

第二日一早,云硕换了一身宝蓝色的燕服,轻装简从出宫,至大长公主府门口,青毡油壁大马车稳稳的停下,云硕自己却不露面,只叫千夜和吴缈入内请了韩芊出来。

韩芊上了龙辇,身后的丫鬟们包袱款款的上了马车远远地跟在后面。一行人浩浩荡荡出皇城,直奔西山大觉寺。

皇上这趟出门没有特别的张扬,也没有特别的掩饰。有心人一打听便可知道,皇上是带着韩郡主往大觉寺上香去了。

邵锡兰乃是有心人里的有心人,皇上出宫的事儿他一早就得到了消息,顺便跟夫人提了一下。邵夫人心思一动,立刻叫人去了慈心庵告知邵素雯。

大觉寺乃是千年古刹,传说前朝大风水师有言,云都城方圆八百里的地势就是一条盘踞的巨龙,云都城自然就是龙首,而西山绵延百里的山脉正好是龙角。

因为风水师的这几句话,所以这西山便成了圣山,大云朝开国以来到今天的清平皇帝一共六代圣君,便有五位圣君有替身在西山大觉寺里修行,西山大觉寺鼎盛可想而知。

大觉寺经历数百年的扩修,如今已经占据了西山的整个主峰。

主峰后山上栽种了大片的梅花,每年冬天,大觉寺前面山道两旁设粥棚救济流民灾民,后山的梅林里汇集门阀贵族赏梅采雪,前前后后,都是西山上不得不提的盛景。

而如今刚好是金秋时节,自然没有流民等候寺庙的施舍。

倒是有成群结队的富贵公子哥儿们借着上香的由头上山来,流连在这红翠之间,或观景,或雅聚,或高歌,或抚琴,或饮酒,或笑谈,不一而足。

云硕的马车在山阶跟前停下。

为了彰显佛家的众生平等,大觉寺正门前设一百零八道台阶。不管是皇帝老子还是平民百姓,只要你还能动弹,想要进大觉寺,一律步行而上,谁也不能搞特例。

千夜拿了梯凳放在车前,云硕先下车,转身把正小心翼翼的下车的韩芊直接抱下来转了个圈而后放在地上。韩芊咯咯笑着,抬手锤了他一拳,低低的斥责了一句什么。引得云硕也朗声笑起来。

“好啦!不要闹了,再闹就晚了求签的时辰喽!”云硕心情极好的捏了捏韩芊的脸蛋儿,笑呵呵的牵着她的手,踩着光滑的山阶一步一步的往上走。

两边风景如画,身旁佳人相伴。山中有琴声若有若无,风中夹杂着菜蔬瓜果的味道。恍惚中,让人感觉置身世外桃源,忘却庙堂之上的政事滋扰,忘却那些勾心斗角的权力追逐,只跟心爱的人手牵着手,攀一段山路,赏一刻风景,悟一世人生。

一百零八个台阶,不过须臾便走完。

然而韩芊已经有些气喘,站在门口摇着帕子平复呼吸。

云硕见状,忍不住笑道:“这阵子没出去骑马射箭,竟然如此虚弱了?不顾那么几道台阶,竟然走出了汗。”

“还说呢!自从西疆回来,木兰将军便不肯带我去校场了!”

“她不带你去没关系,改日闲了,朕带你去。”云硕笑道。

“等您闲了?你要我等到头发都白了,怕也是没这闲工夫!”韩芊呼吸平复了,顺手把手帕放进袖子里,转身看了看大觉寺巍峨的寺门,叹道:“今日怎么这寺里这么清闲,连个香客都没有?”

“没有不是正好?省的待会儿你抽签还要排队等。”云硕笑着握住她的手,笑道:“走,咱们进去吧。”

千夜上前叩门,寺门大开,里面的主持长老带着一众僧侣沙弥迎接出来。

韩芊叹道:“原来你早就安排好了,怪不得没有人。”

云硕捻着她的手心,低声笑道:“我们好不容易出来走走,若再被那些闲杂人等打扰了兴致,岂不恼火?所以叫人先来知会了一声。”

“老衲参见陛下,陛下圣安,郡主万福。”主持老和尚双手合十上前行礼。

“玄明大师一向可好?”云硕客客气气的同老和尚寒暄。

“托陛下的福,老衲一向很好。”玄明老和尚欠身道,“陛下,郡主,里面请。”

云硕拉着韩芊的手进寺,二人先去大殿内给佛祖上香,之后玄明大和尚带着二人去了后面的禅院奉茶。

韩芊因说要抽签,玄明大和尚便请了签筒过来,默念了几声不知道是什么经,之后又摇了三下,方把签筒递给韩芊。

韩芊净手后,从里面随意抽了三支,乖乖地交给玄明。

按照韩芊的好奇性子,不是她不想看,而是她看了一眼发现那灵签上写的是梵文,她根本看不懂。

“郡主想问什么事?”玄明大和尚把三支贝叶签按照不同的长短摆在面前,微笑着问。

韩芊回头看了一眼云硕,脸颊微红:“问姻缘。”

云硕的手悄悄地从桌子下面伸过去,握住韩芊的。饶是尊贵如帝王,也会有紧张的时候,就像现在,云硕也很怕在这老秃驴的嘴里忽然说出什么不好的话来。

玄明大和尚看了一眼云硕,又看了一眼韩芊,再看一眼那三支灵签,笑道:“姻缘么,自然是天作之合。

“噢。”云硕点了点头,放心了。

“不过呢,老衲还要送郡主四个字。”老和尚又道。

“什么?”韩芊好奇的问。

“好事多磨。”玄明大和尚说着,右手托着佛珠放到胸前,念了一声佛,又道:“好事多磨,自然水到渠成。”

“有劳大师了。”云硕淡淡的笑了笑,面上什么都不显,心里十分的不满——多磨?还要多磨到什么时候?难道这还磨的不够多?!

“陛下客气。”玄明大和尚微微笑着。

“朕想和郡主四处走走,看看这大觉寺内外的风景,就不劳动大师了。”云硕说着,便站起身来,“大师请自便。”

“也好,老衲就不打扰陛下的雅兴了。寺内已经准备了素斋,陛下喜欢哪一处歇息,老衲让人给陛下送过去。”

“多谢大师。”云硕点了点头,看玄明大和尚离去,方拉着韩芊的手说道:“走,好不容易出来了,咱们四处逛逛去。”

“好呀。”韩芊微笑点头,又回头看了一眼抱着包袱的几个丫鬟,笑道:“我听说慈心庵离这里不远,我们家锦儿现如今在那里住着,来的时候母亲叮嘱我,让我去瞧瞧她,看各处可还妥当。”

云硕听了这话,心里忍不住冷笑,脸上却不带出来,只应道:“慈心庵的方向朕知道,咱们就从这个门出去,沿着山路往那边走,一路看风景,走不过两刻钟的工夫就能看见那庵堂了。只是那里面都是老尼姑,朕是不方便过去的。”

“这个自然,总没有让陛下去庵堂看一个小孩子的道理。等会儿我们就找个地方休息,我叫奶娘和丫鬟过去一趟看看她也就罢了。”

“既然这样,那我们就走吧。”云硕说着,牵着韩芊的手出禅院的偏门往慈心庵的方向走去。既然是心甘情愿被大长公主利用一把,把就赶紧的把事情办完也好回去跟她讨要好处,云硕默默地想。

慈心庵原本就是大觉寺的附属,同样属于皇室的产业,自然不会太远。

云硕拉着韩芊一路走一路说闲话,进了半山腰的一道小凉亭,便站住了脚,指着掩映在一片红枫之间的屋舍,说道:“看见没,那里便是慈心庵了。”

跟韩芊来的是大长公主身边的陈嬷嬷,此人是大长公主的心腹,办事极为老练。

韩芊回头看了她一眼,吩咐道:“陈嬷嬷你带两个人过去瞧瞧,把东西给锦儿,看看她可还有什么不妥当的,替她安排一下。”

“是。”陈嬷嬷答应了一声,带着两个丫鬟抱着两个包袱匆匆离去。

苹果儿等人便把另外的包袱打开,里面的坐垫,香炉,点心盒子,茶叶罐儿,茶具,红泥小炉,炭火等一一摆放出来,没多会儿的工夫,品茶聊天所需的一切物件儿竟然都齐全了,也不知是哪个丫鬟颇有雅兴,还拿出了一具小巧的瑶琴。

千夜拿了银銚子跑去取了山泉水回来放到红泥小炉上烧水。

韩芊便拿了那小巧的瑶琴笑问:“你们谁带了这个,感情是会弹的?快弹给我听。”

苹果儿和几个丫鬟们都面面相觑,最后一个个都连连摇头。苹果儿便笑道:“不知道是谁把这个带来了,这么沉,亏了她背上山来却哪个也不会弹,可不是白费功夫么?”

云硕坐在那里静等水开,听了这话便抬手道:“给我瞧瞧这小琴。”

韩芊便抱着瑶琴走过去递给云硕:“喏,你若会弹,这琴就送给你了。”

云硕接过琴来试了试音色,满意的笑道:“这倒是把不错的琴。”说着,便把琴横在膝上,叮叮咚咚的弹了起来。

“哎呦!皇帝哥哥居然会弹琴!”韩芊惊讶的叹道。

云硕笑而不语,弹琴自然不是他的强项,但皇室子弟从小就跟着师傅们学习,所谓君子六艺,琴辈尊为其中之首,乃是必学的技艺,他自然也通晓一二。

云硕对琴曲没有过多的研究,他这会儿随手弹得乃是最常见的那首古琴曲《流水》。

越是常见的曲子,越是难以弹到好处,因为人人都弹,人人都听,人们耳熟能详,便不好有新的突破——听都听腻了,没有新奇感,人们自然也不会去在意。

而云硕的这首《流水》却弹出了与众不同的感觉。

“听这琴曲,总叫人觉得天高水阔,广袤无边。”韩芊靠在亭柱上,看着山下绵延苍翠的树木,感慨道。

一时水开,苹果儿见两个主子都各自忙着,便主动坐下来为二人煮茶。

茶香,琴声,山风,林涛。

韩芊只觉得自己从没有过这种惬意,便不自觉得侧身躺在小亭子的栏杆上,闭着眼睛,让自己和这一切融合在一起,让心思随着琴声和林涛声满满的放飞,飞到身体永远都不肯能达到的地方。

一曲即将终了,慈心庵的方向忽然传来一声悠扬的箫声。

依然是《流水》的曲子,箫声婉转清越,跟琴声相和,带着几分缠绵,几分幽怨。

“这是谁在吹箫?”韩芊蹙眉起身。

“是慈心庵的方向。”云硕已经收了琴,接过苹果儿地上的茶。

“听这箫声,似是有无限情意无处安放,慈心庵不是修行的地方吗?难道是哪个尼姑思凡了?”韩芊笑道。

“听这箫声越来越近,想来思凡的应该不是尼姑。”云硕喝了一口茶,淡淡的说道。

韩芊懒得理会是谁思凡,她这会儿已经闻到了茶香,于是坐起身,接过香橙递过来的茶,先闻香,后浅尝,细品。点头赞道:“到底是这西山的泉水好,煮的茶竟有几分缥缈之味。若多喝几杯这样的茶,说不定我们也能了悟呢。”

“你快拉倒吧。你若是能了悟了,佛祖怕是也被你烦死了。”云硕笑着摇了摇头。

“你瞧不起我。”韩芊不满的横了云硕一眼。

两个人闲话斗嘴之际,那箫声已经在不远处停了下来。

“咦?怎么停了?继续吹呀。”韩芊回头望向箫声传来的方向。

丫鬟樱桃儿上前回道:“回陛下,郡主,大姑娘来了,还有邵姑娘也一起来给陛下和郡主请安。”

“邵姑娘?”韩芊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她怎么会在这里?”

云硕虽然不知道大长公主安排了怎样的戏本子,却也知道这次主要该应对的便是这邵家的姑娘,于是淡淡的吩咐道:“既然来了,都过来见一见吧。”

樱桃儿转身下去,不多会儿带了韩锦和邵素雯进了凉亭。

“韩锦(邵素雯)拜见陛下,陛下圣安。”二人一起跪下给皇帝磕头。

“起来吧。”云硕头都没抬,依然专注于手中的茶水:丫头说的不错,这西山的泉水不比龙泉山的差,回头叫他们来这里取水送进宫里去专门烹茶用。

“谢陛下。”韩锦和邵素雯起身,又向韩芊行礼,

韩芊早就看见邵素雯手里的那只玉箫,便知道刚才的箫声原是出自她之口。

且不说箫声如何,单只这人应和云硕的琴曲,韩芊心里就有些不痛快,再看她打扮的分外妩媚妖娆,一身浅蓝色色的抹胸襦裙,外罩粉紫色绣金线芝兰纹的长衫,越发显得她杏目桃腮,眉眼含情,再配上这单薄的削肩膀和纤纤蛮腰,简直美艳不可方物。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穿这么单薄的衣裳?也不怕吹了山风得了风寒!韩芊愤愤的想。

韩锦和邵素雯朝韩芊福身行礼,韩芊只顾着打量邵素雯从心里狠狠地不满,却忘了叫人起来。这两个人只得福身等在那里,偏生旁人又不敢随便出声提醒,于是韩锦便觉得很是尴尬,像是小姑姑专门给她下马威一般。

幸好韩芊没多久便回神,扬了扬下巴,淡淡的说了一句:“起来吧。”韩锦和邵素雯方站直了身子。

“坐吧。”韩芊又指了指下手的两个石凳。

韩锦忙福身应了一声,靠在韩芊身边坐下。邵素雯则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谦虚的说道:“陛下跟前,臣女身份卑微不敢就坐。”

“噢。”韩芊看了一眼那个挨着云硕的石凳,心想你不坐正好,我也不想你挨着我皇帝哥哥坐,于是点了点头,说道:“既然这样,那你就站着吧。”

云硕和韩锦都听出了韩芊口气里的火药味儿,两个人都诧异的回头看韩芊。

韩芊却毫无察觉,只管冷着脸低垂着眼睑,细细的品茶。

云硕的唇角微微勾起,带出一个不易觉察的微笑,这丫头看来是吃醋了,不管大长公主这次是存了什么心思,不过能看到这丫头为自己拈酸吃醋,这感觉也算是不错。

“想不到小姑姑会来大觉寺上香。还给我带了那么多东西,锦儿真是感激不尽。”韩锦见韩芊杯里的茶空了,便拿了茶盏替她倒茶。

“你还说呢!忽然间跑到庵堂里来,那么匆忙,什么都没准备齐全,叫母亲和大嫂子着实不放心。刚好我来上香求签,所以大嫂子巴巴的又叫人收拾了东西托我给你带来。”韩芊毫不掩饰自己对韩锦的不满,说完看韩锦低下了头,又皱眉问道:“你倒是在这里住几日?可有打算?”

“总要过了母亲的冥寿再回去。”韩锦低头说道。

韩芊无奈的扫了韩锦一眼,又抬头看邵素雯,又问:“倒是邵姑娘,你怎么也来庵堂里吃斋念经来了?你那兄长不是刚娶了咱们三长公主么?难道你们家也有谁刚好冥寿,需要你来念经祈福?”

“回郡主,素雯的境况跟韩姑娘不同。素雯是来为父母和长公主祈福的。”

“你倒是孝顺。”韩芊淡淡的说道。

“谢郡主褒奖。”邵素雯再次福身,又趁机偷偷地瞄了稳坐在那里置身事外安心品茶的皇上一眼。

韩芊正因为邵素雯吹箫的事儿心里不痛快呢,自然时时刻刻关注着她的动向,她偷偷的瞄云硕,被韩芊看在眼里,更添了几分不满。而韩芊的性格又不比别人,不高兴了就直接表现出来,从不藏着掖着,于是下巴一扬,不悦的问:“你在看什么?”

邵素雯一怔,忙回道:“回郡主,素雯没看什么。”

“没看什么?”韩芊冷笑,“我明明看见你偷偷地瞄陛下,却跟我说没看什么?”

“回郡主,素雯刚是看见那边有个小蛾子飞过,所以没走心的瞄了一眼……”

“你该不会说是怕那小蛾子落尽陛下的茶盏里吧?”韩芊冷笑道。

“芊儿。”云硕觉得不能再任凭这丫头这样闹下去了,于是开口制止,“时候不早了,你是想在这里用午膳,还是回禅房?”

韩芊看了一眼云硕,对他这种打断自己的责问为对方解围的行为很是不满,哼了一声,说道:“我懒得走,就在这里吃。”

云硕便转头吩咐随行而来的小沙弥:“去告诉玄明大师,叫人把素斋送到这里来吧。”

“是。”小沙弥躬身应了一声,转身回大觉寺去了。

邵素雯因为皇上开口为自己解围的事儿而沾沾自喜,却竭力的压制着,脸上却并不表露出来。

韩芊不高兴,所以不说话。

韩锦因听韩芊前面说的那些话而心事重重,也不说话。

云硕自顾拿了一块栗子糕掰开,把一小块送到嘴里慢慢的咀嚼,似是打发时间。

“好漂亮的瑶琴。”邵素雯的目光落在那具瑶琴上,顿时一亮。

云硕淡淡的看了那瑶琴一眼,没说话。

“这是我姑姑的琴。”韩锦自然认得这琴,因为它出自名家之手,是韩芮送给韩芊的礼物。

邵素雯轻笑道:“原来刚才弹琴的是郡主,听那琴声沉稳又深广,素雯还以为是陛下呢。”

韩芊冷笑:“你没听错,那就是陛下在弹琴。我可没那么好的本事,能弹出那沉稳又深广的琴韵,我不过是个浅薄无知的人罢了。”

“素雯失礼,冲撞了郡主,罪该万死。”邵素雯忙深深一福,不安的低下头去。

“起来吧。你这幅样子,倒像是我欺负了你。”韩芊淡淡的说道。

云硕看这丫头是真的生气了,便把手里的另一半栗子糕送到她的嘴边:“刚喝了茶,想必肚子饿了吧?尝尝这个,味道不错。”

韩芊也不动手接,只张开嘴巴等云硕喂。云硕果然把那一块栗子糕掰开,将其中小块送到她的嘴里,等她吃完,又把另一块也喂进去。这一串动作在他做来是那么理所当然,好像早就做过千百遍。

邵素雯藏在袖子里的手狠狠地掐了一下自己的手心才把心底涌起来的那股嫉妒给压下去。

韩芊抬眼看了邵素雯一眼,又看了一眼坐在下手为大家烹茶的苹果儿,忽然问:“邵素娘,我看你手里有一管箫,看来刚才的箫声是你吹得喽?”

“是,素雯刚刚不知是陛下弹琴,冒失莽撞,还请陛下和郡主恕罪。”她特意在‘恕罪’后面加上‘郡主’两个字其实是因为心里的妒忌实在压不住了,一不小心带出来的。

然而在韩芊听来却是理所当然,所以也不去计较什么,只淡然一笑,说道:“如此说来,邵姑娘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呀。”

“郡主谬赞,素雯不敢当,只因父母爱惜,请了师傅自幼教导,然素雯资质愚钝,不过学了个皮毛,略知一二而已。”邵素雯回道。

“那好,你来给我们冲一壶茶试试。”韩芊指了指苹果儿,“你,起开。让邵姑娘来。”

苹果儿忙应了一声把手里的东西都放下起身闪开。

茶为君子所爱。

邵锡兰用心培养女儿,邵素雯自然也懂些茶道。

当即,煮水,洗茶,封壶,出汤,邵素雯玩儿的十分流畅,加上她一双美手和那套紫砂茶具,简直是行云流水,赏心悦目。

饶是韩芊有心找茬,这会儿工夫都没什么话说了。

云硕尝到邵素雯递过来的茶后,很是难得的轻笑点头:“不错。”

“多谢陛下。”邵素雯微笑着欠身,眼角眉梢有掩饰不住的楚楚风情。

怀春少女被自己喜欢的男子夸赞,自然是一件极为美好的事情,邵姑娘这会儿流露出来的风情乃是发自内心,连旁边的韩锦都被她给吸引了。

“饭菜怎么还不来?”韩芊又不耐烦了。

苹果儿忙应道:“奴婢去催一催。”

云硕却道:“不用你去。千夜,去顺便弄坛子酒来。如此风景如画,若没有酒,真是扫了许多兴致。”

千夜忙应了一声,转身离去。

一壶茶刚过四泡,一行小沙弥抬着食盒浩浩荡荡的古来,后面跟着抱着酒坛子的千夜,和胖墩墩满脸堆笑的燕王世子以及风流潇洒的韩建示。

“嗬!这么巧?”云硕看见这俩人,很是惊讶。

“臣是奉母亲之命前来照应妹妹,世子爷刚好是路上遇见的,便一起来凑个热闹。不知道陛下待不待见我们这两个不速之客。”

“佛曰,众生平等。既然到了这西山之上,就暂且把那些世俗规矩放一放。大家谈禅机论道业,清闲一日。来,坐,都坐。”云硕看韩建示到场,便知道好戏要开始了。

“多谢陛下。”韩建示和云贞谢恩之后,便各自入座。

邵素雯和韩锦又起身给二人行礼。

韩建示看了邵素雯一眼,淡淡笑道:“家里人都说邵家姑娘跟我们锦儿是手帕交,只是一直无缘得见。今日一见,邵姑娘果然风采照人哪。”

“三爷谬赞,素雯真是汗颜。”邵素雯忙福身道。

韩建示潇洒一笑,抬手道:“既然陛下都说今日不论规矩礼仪,只在这西山之中参禅论道。邵姑娘就不用礼让谦虚了,请坐。”

这话说的体面又贴心,着实让邵素雯心里甜滋滋的舒服,于是又朝着韩建示一福身,在最末的座位上坐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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