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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不在京城,皇上决不能有事。希望宁侯夫人能有回天之术,至少也要等太子回京才行。这晚一步和早一步之间可是天壤之别。
封氏看着母女俩抱在一起太过紧张,便笑着劝道:“没那么玄乎呢,那些事儿跟咱们女人家却没什么想干。妹妹这么久没见小云豹了,难道不想它?”
“啊!是啊!我的小云豹怎么样了?”韩芊忽然从长公主的怀里钻出来,着急的问,“它会不会不记得我了?”
“它长大不少,家里人没人敢跟它玩儿,只好把它关进笼子里去了。”封氏笑道。
韩芊顿时心疼的不得了,忙道:“好可怜,我去看看它。”
封氏忙叫了几个稳妥的人跟着,又一再叮嘱不许把它放出来。看着女儿急匆匆跑去的背影,长公主叹道:“还是你有办法,一句话让这丫头转了性。”
“小郡主看着调皮任性,实际上是个很纤细敏感的孩子。”封氏叹道。
长公主也叹道:“也不知道这丫头长大些会怎么样,说心里话,我原本是不放心她在国医馆的,如今看来,宁侯夫人把她教导的还不错。”
“宁侯夫人是难得一见的聪明女子,又胸怀奇才伟略,长公主想,若是宁侯爷身边没有她,这宁侯府的荣华富贵能多久儿媳不敢妄言,但儿媳敢说,正因为有了她,宁侯府必定富贵无边。”封氏低声说道。
“你这话说的明白。”长公主点头赞道。
“所以这一次,儿媳觉得,不管怎么说,我们的选择是没错的。妹妹能得宁侯夫人的看重,将来必有大成就,长公主就请放宽心吧。”
长公主请了这话细细思量后,微微的笑了。
韩芊跑去后面看小云豹,小云豹如今已经长大了很多,驯兽师在的时候它也会被放出来遛弯儿。因为驯养的关系,身上的野性消磨了不少,韩芊来的时候它正趴在笼子里晒太阳,有一种天生的高贵慵懒。
对于这个小主人,小云豹自然是记得到。兽类就是有这么个特点,认定了一个人轻易不会变。
如今的小云豹懂事了许多,不但乖乖地让韩芊隔着铁笼子摸它的毛,还伸出舌头来舔韩芊的手,把奶娘给吓得魂飞魄散,帮把韩芊拉开老远。
长公主府里,一切安然照旧。
周相爷府里可就大大的不一样了。
一朝首辅的六十大寿自当非同小可,就连皇上都亲笔御书了一副寿联叫人提前一天送来以彰显恩荣无边。满朝文武又有哪个不上门巴结的呢?
也只有太子不知因为什么缘故居然在这种时候离京去了西大营,对此,那些周相爷的嫡系对此表示十分的不满,还暗地里的造谣生事,说太子爷对相爷如此不尊敬,将来就算是坐上了龙椅也是个忠奸不辨的昏君,又说论文韬武略治国之才太子较之寿王差了可不是一星半点,云云。
对于这些闲言碎语,韩建元听了只是淡淡一笑,对这些人的心思他十分的清楚,无非是看襄王完蛋了,之前的梦想破灭便开始抱寿王的臭脚。以为寿王温文尔雅要比冷锐的太子更好说话,便报了团儿想拱寿王上位,其实也不过是痴人做梦罢了。
对于老丈人周相爷的精细算盘,韩建元心里一清二楚,因为周相爷根本也没瞒着韩建元,昨晚早就对他推心置腹了,说你我翁婿一条心,一文一武,老岳父我保你倾世富贵云云。韩建元也拿定了主意顺水推舟见机行事,所以绝不会在这种时候表现出异样来。
就在这一片推杯换盏觥筹交错之中,一个老家人急匆匆的进来在周相爷的耳边低语了几句,周相爷脸上的笑容顿时凝固,手里的酒杯啪的一声‘摔’在了地上。
同桌上的心腹们一个个大惊失色——这可不吉利啊!
“相爷?!”旁边的一个穿藏青色锦缎长衫的老者惊慌的问,“怎么了?”
“陛下……”安逸候的喉结上下滑动着,情绪极为波动,控制了好久才缓缓地说道:“陛下,忽然昏厥过去了!诸位大人,赶紧的收拾一下随老夫进宫!”
“哎呦,这还了得!”坐在旁边的靖海侯萧霖率先站了起来。
“是啊!萧侯爷,赶紧的,随老夫一起进宫。”安逸候说着,便招手叫家人,“快把老夫的朝服拿来!”
宴席之上一片混乱,阁老们着急,下面的三四五品官员们更着急。当然,谁是真的着急,谁是假的着急,着急的又为了什么着急,这就各不相同了。
慌乱之中,靖海侯转身看了韩建元一眼,又看了一眼另一边的镇国公世子韩建辰,轻轻地点了一下头。
韩建辰便从怀里拿出一颗黑色的鸡蛋大小的东西来,把芯子一拉,把东西往天上一丢。
“砰”的一声响,把屋里屋外的人都吓得屁滚尿流,一个个都往桌子底下挤。
等大家醒过神来后却发现门口,墙上,屋顶上都沾满了人,韩建辰冷笑着抱着双臂堵住门口,朗声道:“没有陛下的圣旨,今天谁也别想出这道门。”
“韩建辰!这是老夫的府上,岂容你放肆!”周相爷立刻急了,身为首辅大臣,皇上若是有个什么不好,身边决不能没有他,否则就寿王不能成事——因为太子早就立好,皇上驾崩之前若无废太子的遗旨,寿王登基就是谋逆夺位,将来必留骂名。最重要的,如果自己这个时候不在新君身边,还算个什么顾命大臣呢?还有什么资格去跟新君讲条件呢?!
“周相爷,对不住了!我接到军令,请诸位大人安心在这里饮酒作乐,只要不离开这周府的大门,大家想怎么样都行。”韩建辰冷冷的看着安逸候,堵在门口不动如山。
“建元!”安逸候转身找韩建元,想让韩建元去对付韩建辰,让老韩家的兄弟们去互相折腾,然而当他看见守在后门脸色铁黑的亲亲女婿时,心里顿时凉了半截:“你……你要干什么?”
“岳父大人,对不住了。”韩建元拱了拱手,抬手从腰间解下他的九尺钢鞭,“今日谁敢踏出这道门,就朝着我手里这根鞭子说话。”
“相爷!这怎么回事儿啊?你们翁婿还想把我们这些人软禁不成?!”兵部侍郎高夏朗声质问。
安逸候冷冷的看了高夏一眼,知道这厮是在看自己的热闹,于是冷声哼道:“高大人想走就走,腿长在你的身上,我周某绝不强留!”
“您是当朝首辅,连万岁爷都听你老人家的,怎么,您老人家今儿又是玩的哪一出啊?”高夏笑眯眯的拱手问。
“高夏!你若想走就走,若想留就坐下喝茶,这里好吃好喝好伺候!若是闲着没事儿磨牙唠嗑儿,不好意思,周某少陪。”安逸候说着,便转身从家人的手里拎过朝服,身上做寿的礼服也不脱便直接往上套。
高夏还想再说什么,安逸候的小儿子已经上前去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恶狠狠地把人拖去了旁边的套间里单独交流去了。旁边的人见状也不好再闹。
只有靖海侯轻声一笑,一撩袍角继续坐下去,自顾拿了酒杯浅浅的喝了一口就,叹道:“要本侯说,这里有现成的好酒好菜,大家何必这样剑拔弩张的?不如都坐下来,该吃的吃,该喝的喝,等烟消云散了,大家各自回家睡觉,岂不更好?”
“萧大人!你这说的是什么话?陛下病重,你我做臣子的不说入宫侍奉,却在这里喝酒吃肉?陛下这几十年来待你不薄啊,敢问你良心何在?!”
萧霖淡然冷笑,反问道:“周大人!你是听谁说陛下病重的?你的消息准不准哪?可别误听了旁人的谣言。再说,你又不是神医,陛下病重你如此匆匆忙忙的赶着进宫去做什么?”
安逸候一听这话立刻急了:“萧侯爷!你别忘了你也是内阁辅臣!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你这样说,是不是太过分了?!”
萧霖悠然的端起酒杯来喝了一口酒,方反问安逸候:“周相爷,请问你知不知道镇国公手中的军队听凭谁人的调遣?”
安逸候冷声哼道:“镇国公手里的锦鳞卫自然是挺陛下的调遣!只是刚刚老夫得到消息说陛下忽然晕倒了,老夫怀疑有人仗着手里有兵权要逼宫篡位!”
“逼宫篡位?”萧霖诧异的看了看周围的官员们,又叹道:“周相爷说的也有道理,不过——这事儿咱们文臣去了也帮不上忙,所以还是安心的等吧。”
安逸候被萧霖的话给气得半死,跺脚道:“你——你到底有没有听懂老夫在说什么?!”
“周相爷的话很好懂啊,我听懂了。”萧霖说着,又问旁边的人,“你们都听懂了吗?”
周围的人大多是安逸候的死党,自然帮着他说话,然而萧霖是个能言善辩之人,以一人之力与十几个人辩驳,也丝毫不落下风。
安逸候一心想要进宫,无奈外边有韩建辰兄弟们挡住去路,里面又有萧霖喋喋不休的纠缠,一时间气得要死,干脆把身上的官袍扯下来丢去家人的怀里,自己转身往内室去了。
……
与此同时,大内皇宫。皇上日常起居的紫宸殿殿门紧闭,已经十来年不在皇上身边守护的被镇抚司都督太子太保皇上的奶兄陈秉义单手握着腰后的宝刀立在紫宸殿的廊檐下。
这位景隆皇帝宠信了几十年的近卫重臣如今已经白发白旭,却依然身形高大笔挺,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站在紫宸殿的门口宛如一尊铁塔。
宁侯夫人匆匆赶来,身后跟着华西淩以及卫凌沣。
陈秉义二话没说闪身让宁侯夫人进去,却伸手挡住了华西淩和卫凌沣:“二位,请留步。”
宁侯夫人一怔,回头跟陈秉义交换了一个眼神,便淡然一笑,对华西淩和卫凌沣说道:“你们就在这里等着,若有事我会叫你们。”
“是。”华西淩和卫凌沣一起躬身应道。
宁侯夫人朝着陈秉义点了点头,陈秉义抬手示意一个手下把殿门推开:“姚大人,请。”
“多谢。”宁侯夫人又看了一眼华西淩和卫凌沣,转身入内。
大殿内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夹杂着怪异味道的血腥味,饶是见过大阵仗的宁侯夫人进来后心里也是一紧。
“是姚夫人来了嘛?”皇上沉重黯哑的声音从帐幔之后响起。
宁侯夫人听见这话顿时暗暗地舒了一口气,听皇上这声音虽然不怎么好,但还不至于有性命之忧。于是她忙上前应道:“陛下,是臣来了。”
“快进来。”皇上沉声道。
“是。”宁侯夫人上前去先开帐幔,便看见坐在染血地毯上的皇上以及横在皇上怀里的庄懿妃。
“你快来看看倩如。”皇上低头看着怀里女子苍白的容颜,神情呆滞,目光也如雪野般空茫。
宁侯夫人忙上前去半跪在旁边,伸手拉过庄懿妃的手腕手指切在脉搏上,片刻之后她又皱着眉头把手贴在庄懿妃颈侧的动脉上试了试,方低声叹道:“请陛下节哀,娘娘已经归天了。”
“归天了……”皇上低头看着庄懿妃的容颜,缓缓地抬起手来轻轻地拂过她的眉眼,鼻梁,以及沾着血渍的青紫色的唇,“你也归天了……你们都归天了,就剩下朕一个人,朕一个人……”
宁侯夫人半跪在旁边,看着景隆皇帝不停地念叨着一些莫名其妙的话,等了许久,才劝道:“陛下,娘娘这样躺着或许不舒服。”
“……”景隆皇帝抬头看了宁侯夫人一眼,良久才恍惚的点了点头。
宁侯夫人缓缓起身至殿门口,对陈秉义说道:“叫两个老成持重的宫嬷嬷进来。”
陈秉义朝着台阶下面一挥手,四个五十来岁的宫嬷嬷一齐躬身,默默的踩着黑金石砌成的台阶上前来随着宁侯夫人进了大殿。
四个嬷嬷进来后把庄懿妃抬到一张窄榻上,开始给她擦洗身子。
皇上则扶着宁侯夫人的手缓缓地起身坐在榻上,方指着旁边的一个白玉碗,说道:“看看这个里面是什么毒。”
宁侯夫人皱着眉头伸出一根手指去沾了一点碗里的义血燕羹凑到鼻尖轻轻地闻了闻,又捻了捻手指再闻,之后,又迟疑的张开嘴轻轻地舔了舔手指。忽然间变了脸色,忙从荷包里取出一颗药丸含在嘴里,方道:“回陛下,这乃是见血封侯,原产自西南热带雨林之中,若误食,不过片刻便会身亡。臣和国医馆的百余名医官努力了这么多年都没研制出解药来。”说完,宁侯夫人徐徐下拜,沉声叹道:“臣无能,请陛下降罪。”
景隆皇帝又是半晌没说话,开口却是另外一件事:“叫陈秉义进来。”
宁侯夫人愣了一下,方应道:“是。”
陈秉义进殿,看见皇上这般样子顿时泪流满面,跪在地上哀声道:“陛下节哀,臣已经封锁了全部的消息,所有嫌疑人都被臣扣起来了,陛下想要怎么给娘娘报仇,臣这就去办。”
皇上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大殿的雕花窗棂,缓缓地说道:“传朕的旨意,皇贵妃妒忌成性,教坏了真的子女,有负于朕,着降为密嫔,把她身边的奴才全部给朕关进宫监里去,即日起没有朕的旨意,密嫔不得迈出宫门半步。”
“是,奴才这就去宣旨。”陈秉义扣头应道。
“等等。”皇上又问:“朕出事儿的消息放出去了没有?”
陈秉义忙应道:“回陛下,放出去了,寿王已经进宫来,被燕贞邦挡在了太极门外。”
“与他一起来的还有谁?”皇上沉声问。
陈秉义悄悄地看了一眼皇上的脸色,如实回道:“还有六皇子和七皇子。”
皇上冷冷一笑:“很好,都放进来,朕要看看他们想干什么。”
“臣,遵旨。”陈秉义平静的应了一声,起身出去。
云贤带着云贽和云赐兄弟三个人正在太极门外跟侍卫首领燕贞邦闹呢,云贽得到云贤的示意,指着燕贞邦又喊又骂,骂他离间父子情义,是个不忠不孝之辈,待得宁侯夫人待着华西淩和卫凌沣大大方方的从他们面前经过进入太极门之后,云贽和云赐兄弟两个更加愤怒,口无禁忌,什么脏话都骂出来了。
然而燕贞邦受陈秉义之命,不管这三位皇子怎么闹,就是死守着太极门不放人进去。
一直到里面有人传话出来:“请三位殿下进紫宸殿。”燕贞邦才闪身让路,并命手下打开太极门。
云贤冷冷的看了一眼燕贞邦后大步流星的进去,云贽和云赐跟在后面,各自朝着燕贞邦啐了一口,骂了一句:“不知好歹的看门狗!”
“燕爷。”来传话的人自然也是陈秉义的嫡系,见燕贞邦被皇子啐,便苦笑着想劝慰一句。
燕贞邦摆摆手,示意他什么都不用说。
云贤是个多疑的人,太极门打开的那一瞬他也想到过可能自己的消息有误,但是一踏进紫宸宫的宫门,看见里面的太监和嬷嬷都换上了一身孝服,他脚步一顿,眼底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笑意。
“三哥!”云贽更是激动,上前抓住云贤的手,似乎想要欢呼。
“父皇……”云贤的身子晃了晃,一脸的悲怆及时制止了云贽那一声到嘴边的欢呼。
“父皇……呜呜呜……”云贽瞬间变脸,双手捂住了眼睛,一副痛不欲生的样子。
“啊啊——父皇啊!你怎么都不肯见儿子一面啊!”云赐更加夸张,干脆捶着胸口大哭出声。
陈秉义腰上系着白布从里面走了出来,朝着三位皇子拱手行礼,悲痛的说道:“三位殿下,请入内。”
云贤上前拉住陈秉义的手,悲痛的问:“陈大人,父皇他不是好好的吗……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陈秉义再次躬身,伤心的叹道:“王爷,您进去看看,自然就明白了。“
“好,好……父皇……不孝儿来了,不孝儿来晚了……”云贤一边低声哽咽着一边快步进了紫宸殿。
不过一会儿的工夫,紫宸殿里已经被重新收拾了一翻,之前的金色帐幔全都撤去,换成了一层层的白沙。皇上日常起坐的榻上躺着一个人,此人直面平躺,身上盖着一幅绣着九龙飞天的锦衾,脸上搭着一方雪白的帕子。
云贤一眼看见,脚步一个趔趄便跪在地上,一路膝行到榻前,在几步之外停住,放声痛哭:“父皇!父皇啊……”
“父皇!父皇……”云贽和云赐也跑过去跪在地上,跟云贤一起哭成一片。
陈秉义迈着沉重的步子走过来,躬身劝道:“三位殿下,请节哀。”
“陈大人!父皇临终前可有什么话留下?”云贤一边擦泪,一边问。
“是啊,父皇的遗旨呢?”云赐也问。
“陛下……”陈秉义迟疑了一下,目光悄悄地扫过旁边的白色帐幔,方道:“并没有什么话给三位殿下。”
“怎么可能!”云赐率先站了起来,“是不是你从中作梗?你派人守着太极门不让我们兄弟们进来,你究竟是何居心!”
“是啊陈大人,父皇究竟是怎么死的?患了何病?还是有人毒害?你日夜守在父皇身边,父皇出了事儿,你该给我们兄弟一个交代吧?”云贽也站了起来。
陈秉义皱了皱眉头,说道:“二位殿下,这事儿还是等太子殿下回来再说吧。”
“等太子回来?等太子回来要什么时候?国不可一日无君!现在父皇不在了,我大云江山社稷总要有个人来主理!还有,内阁辅臣们呢?为何一个也不见?立刻派人出去把几位阁老们请过来!”云赐大声吆喝着。
“七殿下,太子是储君,这些事情还是等太子回来再说吧。”
云贤这才缓缓起身,冷笑问道:“陈大人,你这话什么意思?难道我们兄弟三个不是父皇的儿子?父皇的身后事,我们三个都无权过问吗?”
陈秉义忙拱手道:“王爷误会了。臣没有那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云赐立刻怒声质问。
“臣什么意思也没有,臣只是遵从陛下的旨意办事儿。”陈秉义说道。
“你说得好听!我父皇现在已经不在了,你刚刚又派人把着各个宫门不许我们兄弟们进来,谁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说不定你要矫诏篡位另立新君呢!”云赐冷声道。
陈秉义再次躬身:“王爷慎言,臣绝没有。”
“你说你没有?那你证明给我们看啊!”云贽喝道。
“六弟!”云贤忙抬手喝止云贽,然后朝着陈秉义拱了拱手,微微苦笑:“陈大人不要生气,我这两个弟弟因为父皇的事情悲痛过度,说话失了分寸。”
“臣不敢。”陈秉义忙躬身道。
云贤点了点头,又看了一眼榻上盖着九龙飞天云衾的那个人,沉沉的叹了口气之后方转身看着陈秉义,低声问:“陈大人是父皇的奶兄,大半辈子为我大云呕心沥血,如今父皇殡天,不知道您有什么打算?”
陈秉义忙低头道:“臣不敢有什么打算,臣一切只听凭陛下的安排。”
“太子的为人不用我多说,他若登基,这皇宫里里外外的护卫肯定要换个遍。而陈大人守卫这座皇宫几十年,太子未必会对你放心哪。”云贤担忧的叹息。
“臣可以死明志。”陈秉义平静的说道。
“这是何必呢!”云贤心痛的摇头,“陈大人守卫父皇,恪尽职守,功劳无限哪!”
陈秉义的头又低下去几分,没吭声。
云贤上前一步温和的看着陈秉义,低声问:“陈大人,你跟本王交个实底儿,父皇临终前可有遗旨?”
陈秉义立刻摇头:“回王爷,没有。”皇上根本没死,哪里来的遗旨?
“不,陈大人。父皇殡天,一定要有遗旨。”云贤的声音虽然低,但却掷地有声。
陈秉义诧然的抬起头看着云贤茫然的问:“王爷这是什么意思?”
云贤回头看了一眼云贽,云贽便在怀里拿出一块明黄色的绫子递过去,云贤只使了个眼色,云贽便把黄绫子展开在陈秉义的面前:“陈大人,这便是父皇的遗旨,你看明白了吗?”
陈秉义看清楚那黄绫子上字之后吓得倒退了两步:“这……这怎么行!”
“陈大人,你想想清楚——若是四弟即位登基,你这大半辈子的辛苦将付诸东流不说,连你的子孙后代都会受连累。而若是你帮了我,那就大不相同。我会继续信任你,把这皇宫继续交给你守卫,想一想吧,镇抚司大都督,太子太保陈大人连续保护大云朝两代君王,这将是怎样的千古佳话?而你的子孙,本王也许诺你累世富贵。怎么样?”
“这个……这才是矫诏篡位!”陈秉义愤愤的看着云贤,“王爷一向温文儒雅,谦和孝恭,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难道不怕身败名裂?不怕……连累妻子儿女?!”
“陈大人!别装了。”云贽冷笑道,“你以为你是父皇的心腹,你在外边做的那些事情我们就不知道了?你派人监视太子的事情,若是被太子知道了,你说他会怎么样呢?若太子登基,我敢说你根本就是难逃一劫。”
“是啊,陈大人,怎么选择可要想清楚了!”云赐也冷笑道,“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陈秉义的目光又不自觉得扫向帐幔处,这已经是第三次了,不过云贤并没猜透其中的深意,这在他看来,则是陈秉义心虚的缘故,于是他淡然一笑,说道:“陈大人,如果你现在拿不定主意的话,本王可以等。不过不要紧,不出两个时辰,我想你一定会答应本王的。”
“王爷,你这是什么意思?”陈秉义惊讶的问。
云贤抬头看了看窗外,又从怀里拿出一只西洋怀表看了看,方轻轻地叹道:“事到如今我也不怕明白的告诉你陈大人,你的太子爷怕是没那么容易回来了。你说,若是没了太子爷——按照祖宗规矩,这大云朝的江山该由谁来执掌?”
陈秉义的脸色骤变:“王爷,你怎么可以!”
“成王败寇。”云贤淡淡一笑,摇头道:“陈大人跟在父皇身边这么多年,怎么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呢?”
“王爷为了皇位,竟然不惜至亲生兄弟于死地?”陈秉义痛声质问。
“哈!”云贤好笑的看着陈秉义,反问:“难道这样的事情当初父皇没干过?纵观古今,哪朝哪代哪个君主不都是踩着兄弟的尸骨上位的?说起来,本王是最仁慈的,不信陈大人你问问我六弟和七弟。”
“你……”陈秉义看了一眼庆王云贽和襄王云赐。
“没错!”云贽仰头道,“三哥仁义,比老四强多了!老四登基,我们只有引颈待戮的份儿了!我支持三哥!”
“老四阴狠,居然挑唆父皇在大年三十杀了我的外祖父,我与他不同戴天!”云赐咬牙道。
陈秉义痛心跺脚:“几位王爷,这可是违抗圣旨,弑君造反的大罪!”
“那又怎样?皇位之争本来就是你死我亡!”云赐哼道。
陈秉义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此时,雪白的帐幔之后传来‘啪啪’的拍手声,云贤等人吓了一跳,急忙回头,却见帐幔徐徐拉开,端坐在檀木雕龙高背椅上的皇上正冷冷的看着他拍手。
“……父……父皇?”云贤的声音都颤了。
“父皇没死?”云赐惊呼出声。
“朕没死,让你们很失望吧?”皇上冷冷的看着面前的三个儿子。
“父皇……你可真是吓死儿臣了!”云贤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声泪俱下。
“是啊父皇……您……您万寿无疆!您……您福与天齐!您……”云贽和云赐也都慌忙跟着跪下去,磕磕巴巴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你们真是孝顺啊!连朕的遗旨都拟好了!”皇上颇为感慨的叹道。
云贤忙扣头道:“儿臣……儿臣乃是一时糊涂,求父皇恕罪!”
“你没糊涂,你精明着呢。是真糊涂了!”皇上说着,抬头看向陈秉义,声音提高了三分:“陈秉义,把这哥儿三个先秘密关进镇抚司里去,任何人不得探视!若有进去的,只管陪着他们在里面住下,就不要出来了。”
“父皇……父皇!”云赐还想要辩解。
皇上厌恶的摆摆手,陈秉义的人立刻上前来点了云赐的哑穴,把这哥儿三个一起带走。
紫宸殿里立刻安静下来,深广的屋子里寂寂无声,死一样的可怕。过了很久,皇上才缓缓地问旁边的大太监:“嘉莹呢?叫她来见朕。”
一直站在皇上身后的宁侯夫人把皇上背上的银针转了转,低声劝道:“陛下不可再动怒了。”
“朕现在也只有这一口怒气了。”皇上无力的说道,“若没这口怒气,只怕早就去跟列祖列宗请罪去了。”
宁侯夫人只得叹了口气,又转了转银针,把更多的内力输送进皇上的体内,保证他等会儿还有力气发火。
嘉莹公主很快被带了来,事实上她此时正在紫宸宫外哭着求见呢,太监一出去她便上前哀求要见父皇为她的母妃求情。
“父皇!父皇……”嘉莹一进门便哭着扑上来要抱皇上的腿。
宁侯夫人上前挡住嘉莹,淡淡的劝道:“公主,皇上身体虚弱,禁不住你的揉搓。”
嘉莹公主也顾不上朝着旁人发威了,只苦苦哀求道:“父皇你为什么要惩戒母妃啊!她犯了什么错!父皇求你收回那道圣旨吧,求你了……”
“你且闭嘴。”皇上冷声呵斥道,“你回头看看躺在那里的那个人!”
嘉莹公主这才感觉到这殿内的气氛不对,一片素白帐幔,连老太监的腰里都系着白色的绸带,这是有人死了的样子啊!遂急忙转头顺着皇上的手指看过去顿时愣住:“这是……这是庄懿娘娘?”
“她喝了你给朕送来的那晚血燕羹不到一刻钟便死了。”皇上冷冷的说道,“对于这件事情,你怎么说?”
“我送来的?血燕羹?”嘉莹顿时懵了,傻傻的回头看着皇上,大眼睛里全是恐惧:“不,不……不可能!那血燕羹是母妃亲自煮的……啊!”说到这里,她立刻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皇上立刻冷笑了。
“父皇……绝不是母妃!她怎么可能害您!那血燕羹是炖给您的!母妃对您那是十二万分的尽心!父皇您相信我!您相信我……”嘉莹公主哭着哀求。
皇上冷声说道:“我若是不相信这一点,你觉得你母妃还能活着吗?”
“父皇英明!父皇英明……”嘉莹公主顿时泣不成声。
“你们母女整天算计来算计去,也不过是别人的一颗棋子罢了。你那母妃自负聪明,最后也不过是为他人作嫁衣裳。你回去把朕这话告诉她,让她好好地反省吧。”
“谢父皇……谢父皇……儿臣告退了,请父皇保重龙体……”嘉莹连连磕头,然后哭着退了出去。
嘉莹一出去,皇上也撑不住了,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整个人都软了下去。
宁侯夫人和旁边的太监忙扶着他侧躺好,又麻利的给他的虎口上加了两根银针。
……
陈秉义急匆匆从外边进来,看见皇上已经昏睡过去,无奈的问宁侯夫人:“陛下没事吧?”
宁侯夫人摇了摇头,做了个无奈的样子。
陈秉义的脸色立刻沉了下去。
宁侯夫人朝着外边使了个眼色,示意出去说。陈秉义跟老太监点点头后随着宁侯夫人出去。
紫宸殿的廊檐下,陈秉义急切的问:“大人,陛下……”
“油尽灯枯,最多还有半个月的光景。”
“……”陈秉义顿时哽住,大颗的泪水顺着苍老的脸滚滚而下。
宁侯夫人无奈的叹道:“陈大人,现在不是难过的时候,你要好好想想陛下叮嘱你的话,为陛下守护最后的一程吧。”
“大人说的是。”陈秉义牵着袖子抹了一把脸,又是一脸的坚定。
皇宫之内,风起云涌。皇宫之外也一样不太平。
安逸候府的众人被韩建辰兄弟堵在其中不能外出,眼看着天色暗下来,外边在没有一丝消息传进来,安逸候便有些坐不住了。
又恰好韩钧从里面跑了出来,扑进安逸候的怀里:“外公,外祖母问晚宴什么时候开始?”
安逸候心思一转,忽然伸手抓住了韩钧的衣领,把小家伙拎起来大步流星的往外走。
“外祖父——你干嘛呀?”韩钧被揪着衣领凌空而起顿觉全身不自在,小腿忍不住在空中使劲的蹬着。
旁边的萧霖见状忙站起来拦住安逸候的去路:“周相爷,这可是你的外孙!”
“躲开!”安逸候伸手把萧霖狠狠地推开,黑着脸踏出了房门。
“周朝佐!”萧霖直接吼安逸候的名字,“你拿一个小孩子说话,也太卑鄙了吧?!”
而安逸候根本不理会萧霖,出门的时候还在自家家丁护卫的身上抽了一把剑,看见韩建元便把手里的剑横在了韩钧的脖子上。
“建元,我奉劝你还是乖乖听我的话,等这次的事儿过去,我们还是一家人,我们周家跟你们韩家互相帮扶,我们共谋富贵。否则……你别怪老夫心狠手辣!”
韩建元登时红了眼,手里的长剑一挥便要冲上去,却被韩建辰一把拉住。
“相爷,钧儿可是你的外孙。”韩建辰冷声道。
安逸候冷声道:“老夫自然知道!但老夫也是万般无奈!老夫不想坐以待毙,所以你们还是乖乖让开!”
韩建辰冷声道:“周相爷,我劝你一句,你若是安安稳稳的坐在这里跟我们一起等,你的荣华富贵未必保不住。但如果你执意要出去,后果恐怕不是你能想象的。请你三思而行。”
“少废话!到底让不让开!”安逸候怒吼,手里的剑往韩钧细嫩的小脖子上压了两分。剑锋锋锐,已经蹭破了孩子细嫩的皮肉,有殷红的血顺着雪亮的剑锋缓缓流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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