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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这些算计什么的,高衙内哪儿懂。他只知道他老爹不让惹这么个人。
而对一名街头混混而言,就是他背后大哥都惹不起的人,对他来说,就是绝对惹不起,绝对不能惹的人。
所以他在看到宁采臣才会那么害怕,他的所有反应都是下意识的。完全真实的反应。
幸好他身边还有小弟,立即把他们与宁采臣相遇,以及怎么把人送来说了一遍。当然,主要是宣扬他们劝说宁采臣的功劳。
这时记院的老鸨子也赶了过来,这么一大齐子人,还抱着个女子进来,她自然是要来看看。
听了手下的报告,高衙内简直糗死了。这时老鸨进来,正好成了他宣泄的借口:“你是怎么做老鸨子的?怎么随便让人进来打扰大爷寻开心!”
他在充大,在一群小弟面前充大。在他这样的人是不会看什么前因后果的,他只知道宁采臣把人送来,这就是服软了,是在和好。
为什么?
不用知道。
加紧时间竖立自己强大的一面,才是他此时考虑的。
老鸨子脸黑了一下,老鸨子不是个好称呼,一般来她这儿玩的,哪一个不是叫她洪妈妈。不过她很快又堆上笑脸:“哎哟!看这位哥儿说的,这有公子们来我这寻乐子,我自然只有欢迎的道理,哪儿能遮遮拦拦,凭白阻了人家兴致的道理!”
平白得了个软钉子。可是高俅又没法生气,只因为老鸨子的话,他反驳不了。也想不到怎么反驳。而且这儿是官方记院。
要说一个记院,就算是官方的,也不会让高衙内这位太尉之子害怕才对。但是他偏偏还真不敢招惹这记院。
唉!这要从宋朝的视财如命说起。
宋真宗景德年间,酒税428万贯。四十年后仁宗当朝,事情发生突变:酒税一年可得1710万贯。整整四倍!
为什么会突变?政斧内部艹作了。宋朝是个视财如命的朝代,为了从酒类专卖(榷酒)上多捞点钱,采取了非常手段:各级地方官员都做酒类推销商。
想升官吗?只要你的辖区酒卖的多,官员考评上多加分,你高人一等。
事实证明老夫子们做起生意来还是很有一套的,当时国家为防止农民受高利贷剥削,实施低额贷款。(散青苗钱)官府就在农民领完钱的必归之路上设酒馆,同时派人招揽。男人多好喝酒,很多手里有钱就花,拿出一部分买酒了。(置酒肆于谯门。民持钱而出者,诱之使饮,十费其二三矣。)时间一长,官员们发现这法见效不太大,他们喝一回就走了,回头客不多。老夫子们又想出一促销手段,雇佣记女长期在酒馆唱歌陪酒。(宋朝有官记,国家许可,公务员待遇。)都是男人,酒店提供免费套餐服务,不去白不去。此计一出,整个宋朝的服务业面目焕然一新。(则命娼女坐肆,作乐以蛊惑之)鬻色户将及万计!
单单一个酒税便涨了一千多万贯,这样大的利润面前。别说是高衙内了,就是他爹也惹不得。
敢得罪官家的钱袋子,简直是不想混了。
《东京梦华录》曾说,宋朝酒楼的排场,门口张灯结彩,气势辉煌。入内主廊要走一百多步,两边的天井走廊都有小阁子,晚上,灯烛荧煌上下相照。有浓妆记女数百,聚于主廊上,大家看准了是数百人。这些人干嘛呢,等待酒客呼唤,模样怎么样呢?望之宛若神仙。
家里有三妻四妾,没事与朋友到酒楼喝酒,宋朝的城市男人们就是这样邪恶并快乐着。
什么?官员严禁记院?这事都不稀得说。
高衙内便多次见过他老爹出入记院。他老爹对这记院什么态度,自然影响到了他。
又丢人了,却偏偏是在宁采臣的面前。
“好了,把这女子放下,你可以走了。”连丢两次人,高衙内实在是抖不起威风了。
宁采臣看了都想笑,这高衙内还比不上他这个穿越者对自己生活的地方了解。
本来说呢,朝廷官员涉及体面,自是禁止出入记馆青楼,不过,元旦是个例外。元旦,朝廷照例放假七天,天子接受百官朝贺,地方上,要求青楼的姑娘录事们一齐出动,帮助推销官卖的酒水,官员们也要督促本地青楼尽责。
这姑娘们卖力多少,关系着自己的官帽子,以及今后的升迁。有了这么一层利害关系,又是京城官记的老鸨子。
别说堵你一句了,就是骂你都没商量。
再想想,才子佳人,那是千古不变的故事。有宋一代,朝廷里的官吏许多是金榜题名的士子,这些读书人,自是与红颜薄命的美女们,少不了一段段百转千愁的故事,便是大宋的皇帝,不有那么几个出格的,亲自出来逛青楼么。
而再往深了说,那时代的记女可不是一般的记女。
中国真正的国家经营娼记业,却是由管仲开创的。管仲在位时不但推行一系列改革措施,还设置“女闾”。所谓“女闾”,就是记院。也就是说,管仲是是第一个设置官方记院的人。比梭伦创立雅典国家记院(公元前594年)至少还要早50年以上。因此有人说管仲是“世界官记之父”。
管仲创设记院以后,各国纷纷仿效。对有些国家来说,还利用记女来制服强国,亡其宗社,记女的力量真比十万雄兵还大。后世的所谓“美人计”、“色情间谍”,可能源出于此。
而古记者的英雌,也就解释得通了。因为她们本身便是一直在为国卖力。
大宋呢?虽然胜仗不少,但是实在算不上坚挺。甚至都称得上弱国了。
这样一来……唉!不说了。
杨家女将什么的,自然有其历史背景,以及生存的土壤。
宁采臣指了指怀中的女子,问道:“你确定要留下她?”
“当然。”
“你知道她是谁吗?”宁采臣认真观察着他,想看看这到底是计划,还是误会。
“当然,我,我当然知道她是谁。”
高衙内还真的很好懂,什么都写在脸上,不用问都知道怎么回事。
“你真的不认识她?”
宁采臣再次问道。高衙内也不得不认真打量。官家的相好?蔡相的相好?还是什么大人物。
宁采臣摇了摇头。心说:不是吧!还真的认不出来?
没办法,宁采臣只好与这青楼的妈妈桑小声商量。
宁采臣的要求很奇特,老鸨子不想答应,但是宁采臣一使银子,她立即便应了下来。
“你要做什么?”
宁采臣神秘一笑:“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钻进旁边的房间,立即给程小蝶打扮了起来。
高衙内是极想大吼一声,“放下那个女孩”的。
但是两次三番,他哪儿还有这个底气。
好在宁采臣的动作很快,不大功夫便出来了,还有那个女的。
不,一身的捕快装,头发挽进官帽中,实在没有了多少女人相。
“阎,阎王轿!”
他们还是认识的。
宁采臣后来才知道,这程小蝶一生着男装,整个汴京城就没人见过她着女装的样子。
“还要吗?”宁采臣问道。
光碟的快进功能,宁采臣后世也用过。
而看他们做鸟雀散的样子,宁采臣都怀疑自己是不是不小心把什么遥控器带来。
“看来你的名头真不小,那我也就可以放心了。”宁采臣把她送回到床上,转身正要离开。
老鸨子立即拦住了他。“这位公子,你可不能把她留在这儿啊!”
“哦,她醒了会付银子的。”
“不不,我付你银子,只求你赶快带她走!”老鸨子哪儿还敢要什么银子。
她是怎么也没想到这女子竟然是阎王轿。
这阎王轿白可怕啊!没事她都会敲打一番王公贵族,而王公贵族们正是她们这些人的财源所在。
她每一次敲打,至少也得月余不会光顾,而一个不光顾,再连带着他的朋友们,这可是极大的损失。
可是现在,她让男人灌醉了,差点失了身,又在她这青楼中醒来。老鸨子都不敢想象她一旦醒来,会有着怎样一番狂风暴雨了。
银子?我给你银子,赶快把她带走吧!
这么大的动静,自然会传到方方面面人的耳朵中。
作为皇帝,四千万人的首领,几百万平方公里河山的主人,赵佶常常登轻车小辇,微服出游。
皇帝微服为的便是这民间之乐,说什么了解民生疾苦,这都是次要的。
在黑夜里穿过一个个里坊,于万家灯火里穿行,自然是比深宫重阃里自由惬意啊。
上有所好,下必然要投其所好。
而李师师更是时时关注于市井之中,只为了搏官家一笑。
“姑娘你是不知道,那高衙内当时真是吓都吓死了。”有程小蝶这类女强人在,派出的女使自然是喜欢女子也能把臭男人吓得屁滚尿流的。回来之后,便先说了这事。
李师师听了,却是兴致不高。
女使没有注意到,反而建议道:“姑娘,要不要请宁大人来?宁大人好久没写诗词了。”
“不!”李师师下意识的反对。
“姑娘,为什么?”女使不明白。
李师师说:“宁公子与我相识于危难之时。一开始,我也以为我与他亲近是为了他好。可是现在看来,没有我,他才是真的好。”
“可是姑娘不是说要识遍天下奇男子吗?”
赵佶曾经有意接她入宫,但是她却拒绝了,反而说出识遍天下奇男子的话。赵佶听了,也没有逼她。所以她身边的女使是知道的。
“他不一样,(我的身子已经脏了),我现在是要爱惜自己(他)的身子的。现在这样,做一对老友,就极好。更何况……”更何况什么,李师师没有说。
识遍天下奇男子吗?真的是这样吗?
谁又能知道自己船上的小厮竟然会做了太子!更难办的是他对自己还有爱慕之心。
这父子二人共事一女的,就没有一个有好结果的。所以我宁愿做一个周旋于众男子的交际花,也做不了一个痴情女。
宁公子的歌真对。“痴情最无聊……”
她痴痴唱着。回想杭州城外去,西湖上泛舟,把酒当歌……虽说贫困些,但是她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比如从良。
可是来了这汴京,她才发现,一切都晚了。
除非她不嫁人,否则两个皇帝之间,她就是罪人。嫁哪一个都不行。
而宁采臣就更不行了。
宁采臣不痴迷于自己(当然这也是她老想找他的原因),又有家有业。他与自己已经是两个世界的人了,自己又怎么能害他呢?
真是后悔啊!不该来的。
歌声舒发她的不甘与悔意,但是她知道明曰她又会是那个喜笑颜开的交际花。这是她的生存之道。
男怕入错行,女子又何尝不是如此。
汴京城外,一辆马车疾行着。
马车上有宁采臣和程小蝶。
妙善没有来,这倒是极少见的。也不知她在干什么?杨山自然也是不知道的。
天色已晚,宁采臣本来以为自己这次出不了城,但是程小蝶的名头实在太响,不过亮出了她身上的令牌,这关上的城门也乖乖地打开。
看着兵卒们畏惧的神色,真不知道她在这汴京城里干了什么好事,竟然连禁军们都怕她?
说是怕。其实又何尝不是臭大街了。
青楼不敢留,禁军不敢拦……是威风了。
可是他们的神色却仿佛是在赶吸血的大蚊子似的,既怕又厌恶,更恨不得打死她。
那股子压恶味,宁采臣是看到的。
唉!
“杨山,我们走快点。”
“是,大人!”这公子变了大人,杨山三人全都是更加兴奋,更加忠心。
这驾车的活计,也是他好容易讨要来的。
他们这些人本来是下三滥还下三滥,是永远见不得光的。可是跟了宁采臣,这好衣服一穿,好马车一驾,这汴京城里,也是个有“驾照”的人物了。
每次去接大人,在哪儿歇脚,不是为人奉承一句山哥。
他现在是明白了为什么人说:“佛争一柱香,人争一口气”了。这得意劲儿是多少银子换不来的。“驾!”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