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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红日西斜,高处树木阴影越拉越长,低凹的山谷更是隐入黑暗之中。
一条狭窄山路上方,茂密草丛忽然“悉索”一动,有个人探头出来向远处张望,然后扭头轻声喊道:
“上校,他们来了!”
“你说什么?”
“呃,对不起,我忘了,现在该叫您头领!”那人嘿嘿一笑。
“趴好别动!山下能看到你!”
上校身处另一处草丛,面色严厉,又转向四周看了看:
“咱们假扮盗匪执行任务,但也别忘了自己是军人,没我的命令,任何人不许乱动,违者军法处置!”
大量“草丛”同时起伏,显然很多人在默默点头。
远处山谷里,两个破衣烂衫的男人踉跄奔跑,一边艰难攀高,一边推落大石,用来延缓追兵的脚步。
追在后面的,是一大群军官模样的军校学员,银亮胸甲与头盔,内衬天蓝色近卫军军服,由于头盔有纵贯面部的“护鼻”,很难识别面容,分不清男女和年龄。
“很好!五十一个,全到了!”上校起身观察片刻,重新伏低身体,“记住,咱们的任务是封堵和包围,下山杀人是血魂谷修炼者的事,你们不要昏了头往前乱冲!”
“万一……”旁边草丛里传出一个怯生生的声音。
“你怕什么?”上校冷冷质问。
“万一他们冲出峡谷,跟咱们打起来,这伤亡恐怕……”
“侯爵的命令,本次任务,务必全歼,不惜一切代价!何况,石头砸下去,放火烧一遍,再被血魂谷的人砍一轮,他们冲出来也没几个人了!”
峭壁边缘堆着预先备好的巨石和柴草,上校扫视一眼,又看向下方蜂拥而来的军校学员们,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常乐就在人群之中,和别人一样,由于身穿重甲而步履维艰,所以始终追不上前面的两个盗匪。
瘦猴累得上气不接下气,不但喘息声怪异响亮宛如猿鸣,而且还脚下一滑,从陡坡翻滚下来,几乎撞到常乐的腿。
常乐将他一把扯住拉了起来,看着这家伙翻着白眼大口呼吸的模样,又好气又好笑:
“喂!演技太浮夸!”
瘦猴一笑:
“嘿嘿,别人演技太差,我只好加把劲。”
这句话很平稳地说完,他又开始大口喘气。
常乐在他头盔上一拍:
“不用演了,到地方了。”
“什么?敌人的伏击圈到了?在哪?”包括瘦猴在内,很多人都惊呼一声。
“停止追击!原地休整,不要东张西望!”
常乐下令全班停步,目光很不经意地从崖顶扫过,冷冷一笑:
“找到敌人就好,也不用真的钻到圈套里去,被石头砸一下脑袋,还是很疼的。”
听了这话,瘦猴立刻醒悟,抬头踮脚向崖顶望去,却被常乐一把按住。
另外几人还在茫然,不懂“石头砸脑袋”是什么意思。
两个负责诱敌的“盗匪”仍然很敬业,保持气喘吁吁筋疲力尽的样子,一头钻进峭壁之间的窄巷。
然而五班没有跟着冲进去,却在隘口之外停顿下来,所以几分钟之后,那两人又探头出来张望。
常乐示意众人再退后一些,独自走向那道“一线天”式的窄道。
“当心!”
芬妮忍不住大喊,想要跟在常乐身后,却被萝拉拽住:
“你别给他添乱!老大做事,一向有把握!”
常乐“战无不胜”的形象早已在五班牢不可破,芬妮实在是出于特殊关心,有她这一喊,常乐也会感受特殊温暖。
两名“盗匪”见常乐孤身前来,大概是感觉没有完成任务,便向着他竖中指挑衅:
“你一个人过来,是活得不耐烦了?你们人不是很多吗?有本事都过来!”
常乐默不作声,来到隘口前十几米远,停住了脚步。这条窄道长达数百米,远方几乎看不到亮光,五班如果轻率冲入,隘口被人落下巨石,再堆柴草点火,就全都困在里面变成烤乳猪。
看来教务长为了除掉他们,已经下了血本,调动不知多少人力,灵魂视野粗粗一扫,单在崖顶就有不下几百人的伏兵,显然来自“支援”演习的近卫第五师,教务长的嫡系。
敌众我寡反而激起常乐的斗志,他微笑着高声发问:
“你们出来,还是我进去?”
“我们不出去,你们人多!老子在里边不怕包围!你们敢进来吗?”
“好吧。”
常乐并不移动脚步,而是向后面伸出手,手心朝上,手指动了动。
这意思明显是“拿我要的东西来”,五班众人面面相觑,还是瘦猴第一个做出反应,从同学手中抢了一张长弓和几支箭,小跑着来到常乐身后交给他。
常乐满脸笑容,在瘦猴肩上拍了拍,这回是“你懂我”的意思。
隘口里的两人显然也懂了,对视一眼之后,向深处的黑暗中跑去。
常乐张弓如满月,手指轻轻释弦,一直箭影带着尖利破风声飞出,瞬间飞入隘道,接着就是一声凄厉惨叫传出。
另一人则发出惊呼,白色斗气凭空浮现,清晰映出整个身形轮廓,与此同时,他猿猴般跃起,攀住陡峭岩壁向上迅速蹿升。
“斗气外放,他真是战师,刚才隐藏实力了!”萝拉失声喊道。
常乐微微一笑,手中长弓又一次拉满,箭头缓缓上移,接着“嗤”地一声放出第二箭。
已爬上数十米高处的白光身影瞬间停顿,发出嘶哑地一哼,然后软软坠下,身体尚未落地,斗气光芒就已消散。
五班众人发出一阵欢呼。
瘦猴又来拍马屁:
“老大深不可测啊!两箭,秒杀两个战师!您这是战灵实力啊!”
“马屁不要乱拍,我只是个修士。”
常乐笑眯眯将弓箭还给瘦猴,对五班发出命令:
“盗匪已死,出于对高手的尊重,不割他们耳朵了,咱们撤退!”
五十一人恢复了警戒搜索队形,全体向后转,往来路上退去。
崖顶外侧那名伏兵忍不住喊道:
“上校,他们撤了!”
“闭嘴!”上校见陷阱落空,神情也很恼火,“等血魂谷的人先动!”
血魂谷参战者有十多个战师,居然被常乐两箭射死两个同伴,那些人全都愣在草丛之中。
直到一个幽远的神秘之音传来,直接在每个人心里响起:
“怕什么?追上去,杀!”
战师们这才一跃而起,在山石林木间灵巧飞奔,从两侧山崖迅速压下,直到接近山道才放慢脚步,接着就一个个隐没了身形。
这就是“潜行”,刺杀系三阶职业技,即使预先布置的埋伏落空,凭着他们的职业优势,仍可实现突袭效果。
而五十名军校学员对此一无所知,就算在行军中警惕地东张西望,也无从察觉那些战师级刺客,包括已突破到初级战师的萝拉在内。
但哪怕五十人都没发现他们,有一人发现,就足够了。
在常乐的灵魂视野中,以及狡兔听力的定位下,这些鬼鬼祟祟的潜行者无处遁形。
许斯有些困惑地凑近常乐,轻声问道:
“敌人伏兵在哪里?你有什么计划吗?咱们就这么撤了?”
常乐笑而不语,做一个统帅,不宜将前因后果解释得太清楚。
对于他怎样知道敌人位置这件事,也不能提及自己的奇怪视力或听力,保持高深莫测,让大家觉得“老大料事如神”最好。
统帅的威信和魅力如何建立,就算是军校老师也没教过,除了元帅跟他提过几句,其实都来自天性,似乎他血脉中携带着什么记忆,自然而然就懂。
经过一棵小树时,常乐弯腰将其折断,右手握着粗枝在左手心轻轻敲打,同时悄声告诉身边人:
“看我树枝落点,弓箭手二十米覆盖射击,步兵同时列阵,往下传。”
于是众人不断附耳低语,将这个命令传给别的同伴。
而在此时,十四名刺杀系战师已从两侧高坡潜行下山,在山道会合后加快了速度,尽管这样会踩翻一些石块或植物,但为了能追上五班也顾不得了,何况学员们身穿重甲走路声响很大,足以掩盖追兵的行迹。
距离拉近到一百米,正好进入长弓抛射范围之际,常乐猛然转身,将粗树枝投向敌群正中心。
悄然潜行的刺客们全体停住脚步,愣愣地望着那根树枝,不明其意。
而密集的箭雨就在此刻覆盖而下。
所谓“二十米覆盖射击”,就是以树枝落点为圆心,向半径二十米范围内随意放箭,抛射落点由弓箭手自行估计,根据自己在阵型中的位置而定,保证全队箭雨比较均匀地散布。
这种玩法在全班野营围猎时演练过很多次,如今终于派上用场。
一轮射完立刻就是第二轮。
与此同时,二十名盾牌手持剑上前列成两行,结为紧密阵型,作为弓箭手的掩护,敲击盾牌发出整齐呐喊。
敌方都是战师级高手,没那么容易被箭射中,可是如此突然而密集的急袭,还是令他们不少人受了伤,甚至有一人当场颈部中箭而毙命。
其余人急忙用短剑、匕首拨打箭雨,一个接一个地现了身,在震惊怒吼声中扑了过来。
短兵相接的战斗立刻爆发。
一方全体都是战师,一方是普遍处于修士级的初学者,尽管人数十几对五十,显然还是前者占优,这是大陆修炼界的常识。
但常识并不总是对的。
刺杀系战师并不擅长正面战斗,拿的兵器也更适合狭窄处突然袭击,可如今是正大光明地对战,敌方重甲持盾,战师力量再强大,也很难用轻薄匕首劈开铁盾。
更何况五班的兵器全部经过了附魔,杀伤力惊人,即便修士砍去的一剑无法破开战师皮甲和斗气防御,那“冰霜”附魔的力量仍会深深侵彻,使得中招部位因冻伤而麻痹。
刺客们大喊大叫,队列混乱,在整齐的步兵方阵推进面前纷纷后退,退得太远也不行,步兵方阵内侧还有箭矢在不断射出!
还有人企图避开那些闪烁冰霜幽光的阴损长剑,专挑看似没有武器附魔的对手。
可惜他们错了,十几柄不带蓝光的剑也有附魔,是常乐亲手绘制的“闪袭”,剑刃能够引发空间折叠,出招即中,完全无从抗拒!
更可怕的,还有一名面貌清秀的女兵,整个队伍里唯一达到战师的学员,那力量简直如同远古怪兽,比三、四级的战师更强,一剑下去就是一条人命。
有“暴龙”美称的萝拉,天生神力与斗气外放完美结合,稳稳压倒在场的所有刺客。
常乐根本没有参与战斗,而是微笑注视同学们的精彩发挥,见正面阵型相当牢固,能够抵挡对方冲击,他适时下达命令:
“两翼展开!迂回!”
横排面两行变一行,两侧学员克服陡坡与灌木的阻碍,向十几名刺客包抄过去。
战局看来无可逆转了,让血魂谷一举损失十几个战师级高手,常乐越想越开心,几乎要哈哈大笑。
但就在此时,他身上闪过一道寒意,似乎有巨大危机来临。
常乐几乎完全本能地猛然抬头,就看到了峭壁高处那个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