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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奉天城东,青松旅馆,二楼,某个房间内。
“黑七,你不懂这行的规矩吗,黑货必须换黄货,你弄一堆大洋叮当的,这我得数到猴年马月。”
说话的,是个四十多岁的汉子,黑红的脸膛,俨然就是张飞重生,他扒拉着面前一堆的大洋抱怨道,黑货当然是大烟土,黄货当然是金条。
孔至尊和浪雄从陕甘宁处远道运来的大烟土被沈稼轩给缴获并销毁,一时之内奉天烟土稀缺,价格疯涨倒是好事,没有货就没有钱赚,孔至尊手眼通天四下搜罗,终于得知百里外的葫芦沟村家家种植大烟,经过联系找到这位专门负责葫芦沟烟土生意的刘金,这次刘金就是来送货的。
说起葫芦沟村种植大烟的历史得上溯到前清,最初本是百姓自己享用,身子不爽吸食大烟缓解疼痛,虽然这无异于剜肉补疮、饮鸩止渴,但对大烟危害并不知情的百姓多少年都是这样过活,后来有贩子前去收购,价格很高,百姓才发现这还是发家致富的摇钱树,于是种植量越来越多,在奉天附近乃至东北都渐成气候,因为从清朝时政府就三令五申禁止种植,所以现在都是偷偷摸摸的种植交易,也就是说,葫芦沟村,外人要想进去不是易事。
黑七听对方埋怨,忙不迭的解释:“最近手头紧,大洋也是钱,您先收着,下次,下次一定是黄货。”
所谓手头紧,是之前被沈稼轩缴获的那些大烟土耗费了孔至尊大量的财力,一时凑不到太多金条,才动用了大洋。
刘金为难道:“先头说好的黑货换黄货,现在你给我整这个,你说我带着这么一堆东西该怎么走,太惹眼,回到葫芦沟老少爷们还不得以为我魔怔了。”
黑七拍着胸脯的保证:“我负责送你出奉天,假如您愿意,我可以一直送您回到葫芦沟。”
货已经带来,又不好带回去,刘金无可奈何唯有成交,刚命令自己手下清点大洋,啪!一声枪响,惊得众人纷纷四处观望。
“抄家伙!”黑七率先拔出枪来,猜测大概这次交易又被谁泄露风声。
咚!房间的门被踹开,进来几个蒙面人,黑七等人顿时傻了眼,因为对方端着的都是重家伙,看看自己手中的盒子炮,没敢抵抗,就这样轻松才被对方搞走了大烟土,他急忙去向孔至尊禀报。
孔至尊在家里接完他的电话立即接到浪雄的电话,扬言大烟土在他手里,孔至尊若想要,来他的株式会社面谈。
孔至尊百思不得其解,他和自己刚刚合作没多久,为何突然翻脸抢了自己的货?第一个念头就想到了洛醺。
驱车赶到浪雄的株式会社,彼此见面,那些被浪雄夺来的大烟土就放在他面前地上,孔至尊也没心情和他猜谜语,直言:“说吧,什么条件?”
浪雄比他还直接,简单的两个字:“洛醺。”
孔至尊故作不懂:“洛醺又是怎么档子事?”
浪雄指着面前的大烟土:“这些,还给你,并且,此后一年之内所有大烟土的交易的利润也都给你,我无偿帮你,不要一个铜板,只请你以后不要骚扰洛醺。”
骚扰?孔至尊气笑了:“浪雄,洛醺一直住在我家里,她也答应和我相处,我们是朝着婚嫁的目标发展的,浪雄我真糊涂了,你这样横插一杆子,可是有违江湖道义。”
浪雄无所谓的耸耸肩:“江湖是你们中国人的江湖,我不管这个,一年的烟土交易利润换洛醺,你不吃亏。”
他以为,孔至尊是商人,一定是锱铢必较见钱眼开的主儿,这样重赏之下他不会不放弃洛醺,谁料想孔至尊哈哈大笑:“我把蝶恋花白白拱手相让,洛醺你让给我。”
两个人谈话陷入僵局,日本人再可怕,孔至尊在奉天财大气粗也不是谁想动就动的,不放弃洛醺不单单是洛醺倾城绝色,更因为他觉得浪雄有点欺人太甚,如此下去日本人必定对他呼来喝去想怎样怎样,此后自己在奉天就得夹着尾巴做人。
最后,他的大烟土没能拿回,两个人不欢而散,并由此种下嫌隙。
此事被洛醺得知,她高兴的急忙跑来告诉沈稼轩。
刚好洛秀才也在,两个人正在商量一件事,他们也听闻最近有人携带烟土来奉天交易,经过老许打听到这些人来自葫芦沟,沈稼轩和洛秀才商量,要想拔除奉天附近的烟土来源,最好去趟葫芦沟,一来清缴那里的烟土,二来宣传吸食大烟对身体的危害,三来可以趁机抓住孔至尊和浪雄派去葫芦沟交易的人,人证物证俱在,看他孔至尊和浪雄还如何狡辩,铲除这两个人,奉天的烟土交易才能遏制。
沈稼轩和洛秀才商量,这样的事情最好是方玉致去,因为她是医生,关键时刻懂得怎样给百姓讲授有关吸食大烟危害身体,她又有斗争经验,只是又怕她自己人单势孤,想找个人陪同。
洛醺听闻后喜滋滋道:“我啊,现成的随从,我陪方小姐去。”
沈稼轩又是立即反对:“不行,穷山恶水出刁民,那里的人种植大烟发了家,不是穷山恶水,但你们是去断人家的财路,太危险。”
洛醺振振有词:“**哪能没有风险,大家都是老婆孩子热炕头浑浑噩噩,中国依然摆脱不了军阀混战四分五裂的局面。”
洛秀才看女儿笑了笑,对沈稼轩道:“就让醺儿去,她也该适当的锻炼下,即使不是**,如今这样的世道锻炼下也学会自保。”
沈稼轩虽然满心不愿意,但觉得洛秀才说的不无道理,唯有同意。
定下明天就启程,这一晚他没有睡觉,而是一遍又一遍的教洛醺如何应对突发事件,并且还教她怎样开枪,然后就是搂着她一遍又一遍的亲吻,原以为洛醺只是自己的女人,此时才发现自己和洛醺,恐怕不久就像方玉致和洛秀才,也要成为同志,也是无可奈何之事,民族危亡之际,当真是匹夫有责。
洛醺安慰他:“我答应你,等这次回来后,我就回去金水湾,守着老祖宗种田,做个地主婆,再不管这些事。”
沈稼轩苦笑小,知道这个目标很难达到了。
一夜未眠,第二天在去葫芦沟的车上,洛醺睡的酣畅淋漓。
她和方玉致两个雇了连带车厢的马车,算算里程,也得傍晚能到那里,她就这样时而睡时而同方玉致聊两句,在黄昏时分她们两个才到了葫芦沟村。
葫芦沟村,顾名思义是以种葫芦出名,但那可真是老黄历了,葫芦不值钱,如今家家户户种植大烟,日子过得流油,在这样的乱世下,真可谓是世外桃源。
洛醺和方玉致以逃难为由,称呼由洛醺的一句方姨定格为姨母和外甥女,说是听闻葫芦沟富裕,想这里安家落户,找到村长,请求帮助。
你要说来了俩大老爷们,无论村长还是百姓,都觉得安置有难度,并且也很难轻易进入葫芦沟村,这也是沈稼轩和洛秀才当初为要派女人来此的原因之一,但来了两个女子,其中一个还天仙般的人物,整个葫芦沟但凡知道的,争先恐后的要往家里领,最后抓阄决定,洛醺和方玉致被安置在村里的郑老大家。
当天晚上郑家就七个碟八个碗的招待洛醺和方玉致,关键是这家有三个儿子至今才老大娶了媳妇,你再有钱,葫芦沟女人少,没用。
洛醺吃得满嘴流油,感叹自己真是没有白来,还以为是穷乡僻壤,比之前去的卧虎屯好多了。
吃完饭,郑老大媳妇洛醺唤为郑大娘,带着她和方玉致来到厢房,虽然天气已经渐渐暖和,但炕还是烧得非常热,郑大娘指着炕上的被褥道:“里面都是新的,一次没用过,看你们娘俩都是干净人,就拿出来了。”
方玉致道:“谢谢大姐,我们给房租。”
郑大娘脸一沉:“竟说胡话,你是寒碜大姐我呢,我又不是等米下锅,你那点房租还是留着吧,你瞧你说的,好像我们郑家扣逼飕飕,告诉你,在葫芦沟,咱也是数一数二的大户。”
方玉致唯有感谢的笑笑,不再同她争执。
郑大娘忽然发现方玉致随身带着的药箱,问:“妹子,你这是啥玩意?”
方玉致道:“不瞒大姐,我是医生,只因为家里招人陷害才带着外甥女逃难来此。”
郑大娘孤陋寡闻,好奇的问:“医生是啥东西?”
洛醺道:“医生不是东西。”说完觉得这话不妥,再道:“医生就是郎中,但比郎中还厉害,治病救人的,我姨娘是从北京读的大学,很厉害的,假如您家里谁哪里不舒服,都可以让我姨娘给看看。”
郑大娘嘎嘎一笑非常爽朗:“我们这里有病不用郎中,一是烟土,二是大仙。”
洛醺对葫芦沟人的愚昧只能一声叹息,眼下给她讲道理没用,也就沉默不语。
郑大娘忽然盯着她看了看,拉着方玉致走离洛醺来到门口,悄声问:“那啥,她姨,你外甥闺女有婆家没?”
方玉致愣住,不知该如何回答,说有,你们为何不去投奔亲戚,说没有,分明从郑大娘的目光中看出她对洛醺打啥主意,想想自己和洛醺也不会在此勾留太久,于是道:“没有。”
郑大娘又是嘎嘎的笑:“这可忒好了,我给她做媒。”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