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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氏?她来做什么?
颜筝满腹怀疑,但却还是跟着小宫女去了正厅,遥遥望见一个贵命妇打扮的中年妇人正在那来回踱步,隐约可见她脸上的泪痕,正是安烈侯妇人廖氏。
廖氏见颜筝来,立刻便上前拉住她的手,“你跟我回去。”
颜筝不动声色地将手从廖氏那抽回来,“母亲,若是有什么事还请细说分明,我如今是安雅公主的伴读,若是没有御命,是不得私下出宫的。”
她压低声音说道,“这里四下都是各宫的眼线,母亲请自重,莫要给侯府抹黑。”
廖氏名门贵女出身,其实也知道轻重,只不过情急心切之下,便有些忘了分寸。此时经过提醒,便收回了方才的孟浪,忙端正了神色说道,“家里出事了,我已奏请皇后娘娘准你回府,娘娘已经允了。”
颜筝皱眉,“家里出什么事了?”
正当这节骨眼上,安烈侯府若是出事,景王就又少了一个助力。
廖氏抽泣了两声,“是夕儿。”
她眼中忽然现出狠戾的神色来,“那姓秦的好生歹毒,居然敢对一个小孩儿下手,简直可恶极了。夕儿如今躺在家中人事不省,侯爷请遍了皇城最有名的大夫,却没有人知道该怎么办。侯爷无法,只好叫我进宫请你回去,说你或许能有办法……”
短短几句话,道出了一个分外复杂的形势,令颜筝胆颤心惊。
她知道廖氏不会因为要害她而拿肉团子的安危做借口,所以肉团子是真的出事了。三言两语说不清,那便不要再浪费时间,还是边走边搞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吧。
这样想着,她便向小宫女交待了几句,然后匆忙地跟着廖氏出了宫。
在回安烈侯府的马车上,廖氏说道,“那个秦月娘不知道从哪里晓得侯爷要另立世子的事,认为夕儿阻碍了颜朝的前程,居然偷偷在夕儿的饮食里下了毒,若不是发现地早,夕儿早就……可即便如此,夕儿如今也不过只是残存了一口气,也不知道能挨到什么时候……”
毕竟是她亲生的儿子,虽然教导的方法不对,但流下的眼泪却很真。
颜筝此时的心情复杂,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廖氏实在是她平生非常厌恶的一个女人,自己这具身体的主人,完全是受廖氏所害才会死于非命。廖氏刻薄讨厌,又阴狠毒辣,是个相当难缠的女人。若是以往,她连和廖氏同在一个空间内待着都觉得不自在,但现在,却事关肉团子的安危,她对廖氏再厌恶,也只能忍下心细听前因后果。
她皱着眉问道,“你是说夕儿被人下毒了?而这个下毒的人是秦月娘?她认了吗?”
颜筝直觉不可能是秦月娘。
秦月娘作为寄生在安烈侯府的表小姐,按照常理来说,不会有胆子敢对安烈侯的三少爷下毒。而且,她下毒的理由呢?仅仅是因为觉得肉团子妨碍了颜朝的世子之位吗?她可不是那种宁肯牺牲自己也要为他人作嫁衣裳的人。
但廖氏却十分肯定,“她下了毒,当然不会承认啦。但不是她是谁?昨日只有她和夕儿见过。”
颜筝和廖氏说不清,便不再纠结这一点,她想了想问道,“那父亲呢?父亲此刻在哪?”
廖氏抹了抹眼睛,“听说江南那边有几位解毒的圣手,侯爷在想办法寻了他们来。”
她哀怨又不甘地看了颜筝一眼,“侯爷在忙这些,无暇顾及府里的事,所以才让我叫你回府,他说,兴许你有办法知道夕儿是被谁所伤。哼,若不是我晓得夕儿跟你亲近,我才不会……”
天知道她有多么膈应颜筝那张脸,不,哪只是那张脸啊,连她的名字,声音,说话的腔调,还有走路的姿态,她都膈应。但,夕儿昏睡得迷迷糊糊之际,嘴里还一直都喊着姐姐,她虽然气愤,但更多的却是焦急。再加上侯爷这么吩咐,她就再不甘愿,也只能亲自将颜筝从宫里头接了回来。
颜筝将大致的事情都搞清楚了,便不再肯与廖氏多言,她眯上眼,在马车的摇晃中思绪不停地飞驰。
她看问题的方法可与廖氏不同,任何事都不会是无缘无故出现的,总有来龙去脉,也总有前因后果。夕儿中毒了,对谁最有利,那么谁就最有可能是那个害人者。不会是颜朝,因为他是首先会被怀疑的人,也不会是秦月娘,她没有这个本事。更不可能是颜家的其他人,因为毒害一个年幼的孩子对他们没有任何好处。
那么,就应当把眼光看向更远的地方了——朝局。
夕儿身中剧毒,生死不明,必然会耗费安烈侯的精力,将他牵制。而不得不令人多想的是,再过几天,就是姜皇后的生辰了。那日,陛下要撤藩,四藩将合力反抗,少不得一场恶战,说不定还会直接改朝换代。
而安烈侯颜缄,则是一枚非常重要的棋子。
他手中有兵权,能控制皇城大半的兵力。同时,他又是一个有勇有谋的将军,是永帝的智囊以及不可获缺的左膀右臂。若他不能全心全意地跟在永帝左右,甚至被钳制被威胁,那么等于永帝的身后空缺了一半。
颜筝缓缓地睁开眼,心中隐约有了怀疑的方向。
这时,马车停下,安烈侯府到了。
她几乎是飞奔着往肉团子的屋子跑去的。榻上,一个胖乎乎的小孩正躺在上面一动也不动,似乎连呼吸都没有了,周围站了一圈焦急等待的侍女,整个屋子的人都愁眉苦脸着,谁都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才好。
安烈侯颜缄坐在颜夕的床头,轻轻地抚摸着这个年幼的孩子,肉团子脸色很好,红扑扑的,像是刚运动完那种健康的血色,呼吸也很均匀,像是在沉睡之中,可不论怎么使劲地摇晃他,他却无法醒来,完全陷入了深深的沉睡。
他见颜筝进来,忙道,“你弟弟的事,你怎么看?”
颜筝扫了一眼四周,将众人屏退,然后低声说道,“有人不希望您出现在姜皇后的生辰宴上。”
所以,才会拿他最心爱的小儿子来牵制他。
安烈侯目光一亮,“果然是我的女儿,和我想得一样。”
他沉沉叹口气,“自从昨日你弟弟昏睡以来,我将皇城之中能请到的大夫都请了过来,没有人知道你弟弟到底是怎么了,甚至连中毒一说也是由我自己推测出来的,自然也就没有人晓得你弟弟中了什么毒。不过,我看他这样子,好像三五日的,也不会有事一样……”
颜筝安慰地说道,“既然他们的目的只是想牵绊父亲您的脚步,那么弟弟一定不会有事的。”
她想了想,又道,“对于韩王,父亲您怎么看?”
安烈侯皱了皱眉,“筝筝,你怎么突然提起韩王?”
他沉默半晌,终于还是低声说道,“人人都道韩王深得陛下的宠爱,是陛下最看重的兄弟,其实,实情却并非如此。韩王,是陛下最惧怕的兄弟,也是他最恨不得生吞活剥的人。所以,不要以为陛下撤藩是突然之举,这件事他着实已经想了许久,并且布局了许久。”
颜筝问道,“为什么?”
她前世在史书里看到的是,永帝对韩王手足情深,万没有想到韩王最后因为一名美姬而谋逆叛乱。外人也都认为韩王因色误命,断送了自己御弟的前程。可没有想到,安烈侯居然这样说。
安烈侯叹口气,“你应该听说过,先帝是暴毙身亡的。因为去世的突然,所以并没有留下遗诏。当时,太子宁王已经去世,韩王年幼,所以这皇位便自然而然给了陛下。但是,还有一件事你一定不知道。”
他顿了顿,“陛下没有传国玉玺。”
颜筝深深地吸了一口冷气,“父亲,您说什么?”
没有传位诏书,没有传国玉玺,这便意味着永帝的这帝王之位来路不正。那么所谓先帝的暴毙身亡一说,也就值得细细推敲了。
她目光一深,低声问道,“所以,那传国玉玺,在韩王手中?”
安烈侯摇摇头,“也许是,也许不是,这就不清楚了。”
他长长地叹口气,“朝中知道这秘密的人不在少数,但没有谁敢说出来,大家都只当传国玉玺这件事并不存在。原因嘛,也很简单。反正这夏朝的江山总是他们元家的,先帝一共只得三子,长子早逝,幼子年幼,也只剩下这老二正值当年,除了这帝位的来路不那么光彩,其他的地方,也算得励精图治,在他治下,夏朝也享了十几年的太平。”
宁做太平犬,不做乱世人。
可若是韩王逆势而归,手中还带着夏朝的传国玉玺,那么朝臣会怎样?
颜筝心下立刻有了答案,她低声说道,“所以父亲您也在观望对吗?”
不论是谁当这个夏朝的皇帝,对朝臣和百姓都没有太大的差别,他们要的其实都只有一样,那就是太平安稳。
安烈侯目光微顿,半晌才终于点了点头,“不只是我,我想大家都是如此。”
颜筝的脚步踉跄,不知不觉便往回倒退了几步,若不是身后恰好碰到了屏风,也许她就要跌坐在地上了。来到这里那么久了,也曾遇到过各种危险,甚至有几次性命攸关的时刻,生死就只在一线之间,可是从来都没有哪一刻有过此时这样全身冰冷的感觉,她甚至觉得自己都无法呼吸了。
脑海中唯一的一个念头是,永帝危矣!景王危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