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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光启和邢云路都是在校的监生,他们不像其他同窗那样热衷于政治,而是深深着mi于传教士带来的科学,hua费了大把的时间跟着罗明坚、利玛窦等人学习,这在同窗眼中,未免是不务正业的表现。然而两人我行我素,从不理会那些闲话。
像这次,北京城风bo四起,躁动了国子监学子们的心,监生们通过集会演讲、上街声讨、报纸撰文等等方式,为夺情或者夺情摇旗呐喊。
哪怕是现在,年轻人们依然在通宵达旦的进行集体大辩论。
徐光启两人却躲在这安静的钦天监,用望远镜遥望神秘的夜空,看到了月亮的真容。他们震惊于那种〖真〗实的丑陋,难以相信这里就是传说中美轮美奂的蟾宫。
“很遗憾,孩子们,月球并非上帝创造的尤物”罗明坚耸耸肩膀,操一口纯正的官话道:“天堂中的东西也不一定尽善尽美。
”为了保护他们的兴趣,罗明坚把镜头转动角度道:“还是看一看灿烂的星空吧,相信你们会有〖兴〗奋的发现。”
徐光启两人依言望向星空,只见漫天繁星明显变得更加明亮繁密了,罗明坚告诉他们,这不是错觉,而是许多平日里肉眼看不到的星星,在望远镜中显出了身形。
那璀璨美丽的夜空,有着致命的魔力,果然令二人忘记了月亮的失落,重新变得ji动不已。
罗明坚又想指导他们,揭开银河的秘密,然而话还未说出口,却见邢云路整个人都僵住,失声大叫道:“那是扫帚星么?”
罗明坚身为钦天监正,自然知道自己的职责,闻言登时变se,一把抢过镜头,凝神一望,便在藏蓝se的夜空出现了一长条模糊的光。
白白的像谁用笔蘸了水银轻轻抹了一道。他不禁也失声道:“确实是彗星!”是彗星它刚刚出现,正用难以觉察的速度,向紫微星东南移动。渐渐地,不用望远镜也能看见,天空中那一抹苍白的se彩,象一道长长的白虹,看的人胆战心惊。
“天哪,离帝星如此之近!”罗明坚心中一沉,他已经是地道的大明人,自然知道华夏文明相信天人感应认为天象变异是对人间的警示,扫帚星出现,意味着灾祸,而紫微星代表了皇帝。
“赶紧记录下来。”罗明喜对利玛窦下令道:“我得连夜禀报朝廷!”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口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彗晏出现的消息,很快便传遍京城,顿时引起朝野上下的严重关切,群臣和百姓都感到严重的不安,谣言好比没有根蒂的柳絮一样。
有人说,这是皇帝坚持夺情有悖纲常,故而上天震怒,要降祸给大明:还有人说,这是万历皇帝廷杖忠臣,无故诛杀内宦,上帝在警告天子,如此种种,光怪陆离一日之间满城jidang,明着是张居正成了千夫所指,但实际上矛头暗暗指向了,最近出尽风头的年轻皇帝。
因为帝王又称“天子”意即天之子是受天所管辖和制约的,如果国家发生任何灾难,都被认为是与皇帝自身的失德有关。而彗星又被认为是最不吉利的天象,还是从紫微星划过,这难以不让人联想到,皇帝最近犯了什么错误。
在朝野看来这是上天给最近一系列的事件定了xing,百官本来就对万历满肚子怨气,现在有了老天爷撑腰自然再无后顾之忧,争先恐后的上书言事要求皇帝深刻反省,向上苍承认错误。
仅仅彗星过后当天,上书言事的大臣就有二百人之多,之后地方各省、南京官员的奏疏也纷纷抵达,甚至连民间人士都上万言书,写联名信,请求皇帝自省改正。
当然,为臣者不可能把责任都推到皇帝身上,至少表面上不能这样。因此按惯例,内阁带头,两京各衙门全都自我反省,自首辅沈默以降,各位内阁大学士,两京六部九卿,地方督抚,都上疏自陈己罪,向皇帝请求辞职。
按说,天象异变,群臣请罪,这种事史不胜书,算不得什么稀奇,只是眼下出得太不是时候,也不是地方,给了深宫之中的小皇帝极大地压力。万历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明明是上天之子,为什么老天爷要跟自己作对?在惴惴不安中度过了几天,他终于受不了内心的惶huo,忍不住把几位大学士叫到乾清宫来垂询。
万历在东暖阁坐定,等众位辅臣依次鱼贯而入,行过礼后。他发现今日领班的竟然是三辅张四维,却没见首辅沈默的身影。
“元辅怎么没来?”他奇怪问道。
“回禀皇上”张四维恭声答道:“元辅上了请罪疏后,便在家里坐等发落。”说完便想住嘴,但在其余几位辅臣警惕的目光中,他暗叹一声,又道:“其实臣等也有上书请罪,然而元辅说,国事繁重,一时一刻离不开人,我等已然触怒上苍,又岂能再荒废国政,错上加错?
因此元辅命我等在衙中待罪办公。”
“那他为什么不这么干?”万历问道。
“元辅说,他是下令的人”殷士瞻答道:“若是连自己也不在家待罪,为免有贪恋权位之嫌。况且天现彗星,必然是朝廷有事惹怒上苍,无论如何,他这个首辅都难辞其咎……”
万历听了先是一阵轻松,有首辅顶雷,自己的压力自然小很多。
下一瞬,又涌起强烈的冲动,这真是天赐良机啊,一句话脱口而出道:“元辅的辞呈在哪里?”如果像先帝去徐阶那样顺势批了,岂不就一下搬走这块,压在自己心口的大石?
“皇上,现在不是议论元辅的时候!”魏学曾的大嗓门马上道:“当务之急,是先把彗星的事情搞明白,再说其他!”
在内阁几位大学士中,万历十分怵这门魏大炮,因为他样子太凶,监督自己读书时,训斥起来毫不留情,从小就留下了yin影。让魏学曾这一吼万历下意识的瞳孔一缩道:“魏师缚方才说的很有道理有天变要想人事,但这天变说得是什么人、什么事,都得仔细斟酌……诸位师傅有什么讲什么,不必忌讳。”
张四维这个首倡夺情者,这些天没少被同僚戳脊粱骨,此刻生恐有人借题发挥,便率先说道:“臣以为历来彗星出现。多应国家用兵之事。彗星出于西北,移向帝星,正应鞋靶土默川各部异动,恐怕又要故态复萌扰我大明。辽东一带又有土蛮、朵颜各部卷土重来,所以天象示警,提示圣上重视兵事,早作准备!”
张四维一番话,把皇帝的责任推得一干二净,万历自然笑逐颜开,拊掌道:“小张师傅好见识,朕也觉着是这么回事儿。”
“皇上,小张阁老的意见臣不赞同。”魏学曾大摇其头道:“土默川部异动不假,但那是因为俺答病死,他的儿子们争夺汗位所致,对大明来说,他们闹得越凶,内耗就越厉害,我们正愿意。这种时候他们巴结朝廷还来不及,又怎么敢惹恼了朝廷呢?”顿一下又道:“至于辽东,戚继光和李成粱这些年相机痛剿,颇见成效,辽河以东哪里还有鞋虏的骑兵?这天变何以仍旧出现臣实愚鲁,不明其理。”
“魏阁老说得不错”魏学曾话音一落,陆树声在旁朗声说道:“臣以为西北东北都不相干。乃朝中jian人作祟、紊乱国政、hua言巧语欺meng主上、坏国家纲常。因此彗星出在紫微之侧!但是非对错有目共睹,求主上圣心默察,不难寻出jian人jian人一去,彗星自消!”
这番话正戳中了万历软肋,他当时就黑下脸一倾身子,yin沉沉地问道:“陆师傅指的是谁不妨明言!”
“是!”陆树声哪里怕他,清了清嗓子,亢声说道:“既然上天示警,必是最近的事、最大的事,何谓朝廷今日最大之事?”他自设一问,接着直言不讳道:“自然是某位阁老夺情之事!记得先帝登极之时,我皇曾下明诏说,要修明政治,以德治国臣当时聆旨,不觉欢欣鼓舞,感ji涕零,以为大下承平有日!不料吾皇竟不顾群臣劝阻,强行夺情张居正。此等有悖人伦之举,自然有〖道〗德之士劝谏,却遭到皇上的廷杖!这真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随心所yu,毫无顾忌,哪有一点德治的影子?”
这位陆树声与徐阶同乡、与高拱同科,而且是当年的会元,可谓得天独厚,左右逢源。然而因父亲病重,陆树声辞官回乡shi疾,服阕后更是数次辞官,不愿掺和进高拱与徐阶的斗争中。奇特的是,他淡泊名利、屡次辞官,却使得他的名声越来越响亮,人们更想请他入朝任职。
他是在世宗年间致仕,先帝曾经屡次相招未果,直到当今登极后,才在反复催促后复出。
人们常说,海都堂是大明的铁胆,这位陆阁老则是大明的良心。久而久之,老先生也真拿自己当成良心了。所以说话毫无顾忌,连万历的脸se也不看,只顾唾沫四溅地侃侃陈词道:“上天垂警,臣窃以为指的就是皇上强留张居正,廷杖官员之事啊!若能改弦更张,放张居正还乡,赦免被处罚的官员,则彗星必悄然而逝……”
万历听他大放厥词,毫不留情的指责自己。脸都气白了,只是为了“言者无罪,的诺言,才按捺着没有咆哮起来。他想要反驳,却气得哆嗦着嘴说不出话来。”
“陆阁老,皇上虽说畅所yu言,但你也不能无端猜测!”见皇帝受窘,张四维马上站出来道:“君子畏天命是圣贤之言。但天变之理定要格外慎重!你却在这里大放厥词,肆意诋毁圣上!这算什么国之大臣!”
“小张阁老,良药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的浅显道理,你不会不明白吧?”陆树声道:“身为大明的忠臣,自当直言君父之非,方能亡羊补牢、匡正圣心!”
“我劝您老一句话,要做贤臣、能臣,不要做忠臣、烈臣。”张四维冷笑一声道:“有贤臣,便有明君,有能臣,则有治世:出了忠臣烈臣,便是君昏国乱之时。舟老不妨扪心自问,到底干了多少讪君卖直的勾当!”
“你这个小人!什么狗屁逻辑?”陆树声勃然大怒道:“难道治世就不能出忠臣、烈臣?那么唐魏征、宋范公算什么?况且就算真是君昏国乱,也是出了你这样的jian臣,才会有那么多忠臣ting身而出的!”
张四维和陆树声情绪无比ji动,吵起来唾沫横飞、滔滔不绝,却又旁征博引、针锋相对,让人插不上嘴。
看着这两位杀气腾腾,吵得脸红脖子粗的阁老,万历眼都直了。
他深切认识到了自己的不足“……要是比吵架,十个自己绑一起,也不是人家一个的对手。他不禁暗暗自责道:“我没事儿找这些人出主意丰嘛,不是自取其辱么?,他是个明白人,知道自己一开口,必将辜负了张四维一番好意,重新沦为众矢之的,只好缄口不言。我就不说话了,看你们还能怎么样?
好容易熬到大学士们骂累了,万历才得着空,抓紧时间道:“诸位都回去吧,你们的意思朕明白了,具体如何去做,容朕考虑一下再做决定。”顿一下又道:“张师傅留一下,朕有些别的事想问你。
“是……”大学士们只好告退。
待其余人都走了,只剩下张四维,万历劈头就问道:“如果趁机让沈默走人,你来当首辅,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