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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进北栾区公所院子,胖子耿神态俨然,保持着香港大老板的气度。郭梦梦却是东张西望,似乎对一切事物都透露出浓浓的好奇之意。她是香港人,自幼在香港出生长大,这还是第一次深入内地,尤其是北栾镇这样的偏僻小镇,几乎还完好地保留着六七十年代的原始风貌,就更加令她惊异了。仿佛忽然之间,穿越了时空,來到了另一个完全不同的古老世界。
“郭小姐,很新奇吧?”
愈彦微笑问道。
到了北栾区,愈书记就是主人,不再是客人了,自然要担负起东道主的职责,招呼好客人。
郭梦梦点了点头,概叹道:“是啊,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到这样原汁原味的古典风貌。”
愈彦不由失笑。
原汁原味的古典风貌,郭梦梦的形容,还真是比较贴切。
“北栾民风淳朴,热情好客。虽然眼下条件是差点,但发展的潜力还是不小的。客人们可以放心跟我们合作。”
愈书记微笑说道。
北栾区前不久还发生过大规模的宗族械斗事件,愈书记此语,有点欺人了。不过形势格局,稍稍说点谎话,倒也无伤大雅。
郭梦梦点点头,不置可否。
。。。
“耿总,歇会?”
通往一座山峰的小径之上,愈彦停下脚步,微笑着对身后的胖子耿说道。
可怜耿迪这两天,真是吃足了苦头。耿大老板,平日里养尊处优,出门就有车子代步,几曾爬过山?更不用说爬这种陡峭的山峰了。跟着愈书记考察北栾区的这两天,耿大老板最少减了好几斤肥肉,浑身上下就像散了架子似的,无一处不痛。
但愈彦对他的观感,却变得很好。
实地考察,不是愈彦的建议,是胖子耿自己提出來的。尽管累得什么似的,胖子耿也在咬牙坚持。由此可见,此人是个稳重人,绝不做沒把握的事。
愈彦很欣赏这种认真的态度,胖子耿能够在香港打拼出自己的一方天地,拥有不小的财富,和他这种认真的态度,是分不开的。
凡是做事认真踏实的人,愈彦都会高看他一眼。
“好,好……”
胖子耿呼哧呼哧地大口喘着粗气,就在旁边的一块石头上坐下來,饱满的胸部剧烈起伏,浑身汗如雨下,很不雅观地撩起衣角扇风。
反正这荒山野岭的,也沒有别人,胖子耿完全可以不在意什么风度派头。
愈彦递了一支烟给他,胖子耿就着愈彦手里点着了火,一连抽了几口,肥脸上露出很惬意的神情。
“耿总,这两天你也看过几个地方,北栾还是很适合养奶牛的。现在开始投入,等工厂建成开工的时候,奶源就不成问題了。”
愈彦一边抽烟,一边打量着面前山坡上绿油油的青草,说道。
胖子耿点了点头,说道:“愈书记,奶源是不成问題,这一点,我完全赞同。关键是销路……”
愈彦淡然一笑,说道:“耿总,你是市场营销的行家,就目前來说,奶粉在国内,尤其是在大城市的销路,还是很不错的。说白了,销售的关键,在于品牌的建立和推广。眼下在国内,这一块尚未受到足够的重视,很多厂商,都还是等客上门的老思维。我们现在就要抓住这个空挡,尽早将品牌打响。耿总应该明白,内地的市场经济,正在加快形成,大家的思维方式,也会很快改变。所以说,现在谁抢在了前面,谁就占据了先机。过得一两年,恐怕竞争就很激烈了。做生意的人,把握好时间差是很重要的。”
胖子耿双眉一样,脸上露出诧异的神情。
“呵呵,愈书记,沒想到你对市场的观察,也这么敏锐。耿迪佩服!”
这话倒也不是完全的拍马屁,对愈彦刚才说的一席话,他完全赞同。
愈彦笑道:“耿总,如果这次我们能够合作成功,往后就是朋友了。朋友之间,用不着这么客气。”
“哈哈,说得是。愈书记快人快语。”
胖子耿打着哈哈,却还是忍不住又拍了一记。身为商人,拍马屁已经成为他生命的一部分,深入骨髓,再也难以改变。
“耿总,照我的分析來看,这个项目还是很有前景的。基本条件,我们都具备了,现在要紧的是要抓住时机,把事情定下來,提高效率,争取在最短的时间内形成量产的能力。至于在大城市进行广告推广,具体怎么做,我们可以再商量。或许,我能够给耿总提点参考意见。”
愈彦这话,也不算忽悠。
这个时候着手打造自己的品牌,效率极高,可称是黄金时代。
“愈书记,我也可以开诚布公地跟你说,对于这个项目,我动心了。但是现在我还不能给你十分肯定的答复,我必须先做个预算,做个基本的方案,研究之后,才能做最后的决定。这一点,请你能够理解。”
胖子耿认真地说道。
愈彦微笑点头:“耿总之言,十分有理。我完全赞成。不管是做生意还是打仗,都必须准备充分,谋定而后发。冒冒失失地打遭遇战,不是什么好主意。”
“愈书记说得是。”
胖子耿也笑了。愈彦在他心目中的印象,更加了不得了。此人年纪轻轻,知识当真渊博。似乎对每一行都很精通的样子。尤其难得的是,自始至终都十分沉稳。
“既然耿总已有决断,那这山,咱们不用爬了。山下就是大黄村,我们去村里休息一会,打个电话,请他们派车來接我们回去。到区里,我们再做详细的商讨,如何?”
“好好,我们去休息一会,哎呀,我这腿,全都酸了。这么多年,我还真是第一回做这么剧烈的运动。”
胖子耿长长舒了口气,连连点头,连连捶打着自己肥硕的大腿,感叹不已。
有句老话,叫做上山容易下山难。
当然这也是相对而言的,至少在体力的消耗上,下山和上山,就完全沒有任何可比性。胖子耿下山之时,明显就要比上山轻快得多了。一路上也沒怎么停留,就到了大黄村。
大黄村是个规模中等的村子,约莫有百十户人家聚居在一起,村里建起了好些崭新的大瓦屋。近两年,大黄村有不少年轻男女外出打工,不时寄些钱回來,村里的经济状况,算是比较好的。黄桃花老家,就是大黄村的。
这两天愈彦忙于和耿迪实地考察,沒有再去关注黄桃花的情况。估计应该是回家了吧。总不能一辈子都住在桃城宾馆。
愈彦当然很希望黄桃花能够被村里人接纳,重新开始新生活。
“耿总,咱们去支书家里坐一会,电话在他家里呢。”
愈彦说道。他到任之初,便深入基层了解情况,大黄村也來过一回,倒是记得路。那时节,不可能家家户户都装电话,大黄村唯一的一台电话,就是装在支书的家里。
“行,一切听愈书记吩咐……”
眼见得不用再次爬山跋涉,胖子耿的心情无比之好,笑哈哈地答道。
两人缓步向村里走去,沒走多远,就从一户人家里面急匆匆地走出來一名中年汉子,愈彦看得明白,正是黄秋生。对于这个曾经给自己下跪的村民,愈彦记忆很深刻。
黄秋生急匆匆的往前走,似乎沒有注意到愈彦和胖子耿。
“老黄,黄秋生!”
愈彦叫了一声。
“愈书记?”
黄秋生愕然抬头,顿时就呆住了,像是不相信似的,好一阵才回过神來。这一回过神來不打紧,只见黄秋生急速向愈彦冲过來,犹如出膛炮弹一般。
愈彦吓了一跳。
來到近前,黄秋生二话不说,“噗通”就跪了下去:“愈书记,你是我家的大恩人啊!求求你,救救我女儿吧!求你再救她一回吧……”
“怎么回事?发生什么事了?”
愈彦措手不及,连忙弯腰去扶黄秋生。
“愈书记,愈书记,你是大好人,我正要去区里找你呢,你是大好人,求求你再救救我女儿,她……她活不下去了……”
黄秋生连连给愈彦磕头。
“你先起來,起來再说。”
愈彦抓住黄秋生的双手,硬生生将他拉了起來。
愈秘书可是一把好力气。
胖子耿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
闹了一阵,听着黄秋生颠三倒四的描述,愈彦总算是弄明白了事情的原委。却原來黄桃花终于被父母说服,前天大着胆子回到了大黄村。
谁知道村里人根本就不能容忍她,认为她是外边做“鸡”的,败坏了整个大黄村的名声。从古到今,大黄村还沒有出过这么不要脸的女人。
一个鸡婆,简直是大黄村的奇耻大辱。
一时之间,说什么的都有。尽等黄秋生很努力地向大家解释,他女儿是被迫的,但又有谁肯信?
在大黄村的村民想來,世界上不可能有这样厉害的流氓,还能把一个好人给关住了不放?党的天下,那是有王法管的。腿生在黄桃花自己身上,她要是不乐意,谁还能把她捆起來不成?那不得黑天了?
肯定是黄桃花自己不知道自重,吃不得工厂的苦,只想靠岔开两条腿赚松活钱。
不过一天,黄桃花就受不了这种打击,跳水寻死。幸好被及时发现,救了上來。之后又绝食,任黄秋生两口子磨破了嘴皮子,也不肯吃一口东西。
黄秋生沒法子,又想起愈书记來。
看來只有愈书记这种大能耐的人,才能救黄桃花一命了。沒想到刚一出门,就无巧不巧地碰上了愈书记,或许这也是黄桃花的运气,命不该绝。
愈彦一听是这个情况,脸色也变得十分严肃起來。
“老黄,带我到你家里去,看看黄桃花。”
愈彦心里头,对这个苦命的女子,充满了怜悯之意。尽管残害她的许飞父子和那些帮凶,必定会受到法律的严惩。但一个本來清纯美丽的女孩,也就这么被毁了。她那娇艳的青春,甚至來不及绽放,便面临着枯萎。
“哎哎,愈书记,你请进,请进!”
见愈书记愿意帮助他们,黄秋生心中十分感激,深深给愈彦鞠了一躬。
胖子耿看着这一幕,目瞪口呆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黄秋生家里是三间青砖建的老房子,很有些年头了,甚至有可能是黄秋生祖上传下來的,房间里阴暗潮湿,一走进去,一股霉味扑鼻而來。
那时的乡下人家,大多是这个样子。愈彦才到任的时候,下乡考察工作,到过不少这样的农家,比较习惯了。胖子耿却是州一进去,便被难闻的气味呛得一连打了两个喷嚏,好不难受。
黄秋生就带着歉意地向胖子耿笑了一下,只是那笑,简直比哭还难看。
他心里苦啊!
尽管他心里苦不堪言,却还是觉得这样的环境,实在太怠慢贵客了。他不认识耿迪,更不知道他是整个桃城县都为之震动的香港大老板,但此人和愈书记在一起,又挺胸凸肚,神态俨然,可见也是个了不得的人物。
三间青砖瓦屋,一间是客厅,一间是黄秋生两口子的外室,另一间自然就是黄桃花的卧室。
“愈书记,这边……”
黄秋生小心翼翼地引领着愈彦來到黄桃花的卧室。
这间古老的房子里,地板是黄土的,高低不平。房间里的陈设极其简陋,就是一张老式的木板床,垫的是晒干的稻草,稻草上一张篾席。还有一个四四方方的木柜子,上面放了一面小镜子,看來是兼做梳妆台了。
黄桃花躺在木板床上,双眉紧闭,眼窝深陷,脸上泪痕未干,脸色苍白似纸,头发也是一片凌乱,嘴唇上裂开一道道的口子,沒有丝毫血色。
短短两天未见,黄桃花像是骤然苍老了一二十岁,完全看不出一点青春少女的娇艳模样,整个人似乎都到了油尽灯枯的最后关头,就剩下一口气在吊着。
一个四十几岁的中年女子,愁眉苦脸地坐在床边抹眼泪,手里还端着一个碗,碗里有两个荷包蛋,不过已经全凉了。看上去,应该是黄桃花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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