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愈彦回到市委的时候已经接近九点,给张思文作完汇报后,便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一上午下来,几乎没什么正事。《纯》
不过到了中午时分,平静的气氛过后,平地起风,关于吴麒市长有可能调往牛城市的传闻,刘向东有望接任市长以及张思文继续坐镇安泰第一人的传闻就如夏天无处不在的热流一般,悄无声息地传遍了市委的每一个角落。
这一阵风如狂风一般,瞬间将吴麒调往赫巷市的传闻掩盖下去,成为市委每一个人密切关注的话题。
每个人都清醒的知道,市委班子的调整才是和自己切身利益息息相关的大事,一时之间。市委风起云涌,都在盛传吴麒调离安泰以及后吴麒时代的安泰,到底会是一个什么局势收场。张思文到底会不会党同伐异,等等。
在传闻之余,不少中间摇摆的力量都心思大动,突然间愈彦办公桌的电话就密集了起来,副市长以及各大局局长纷纷来电,预约向张书记汇报工作的时间,忙得愈彦团团转。
不过在忙碌之余,愈彦心中笃定,书记借他之手发出的正面一击,奏效了。现在吴麒肯定也是气急败坏并且焦头烂额了。
愈彦猜对了,上班第一天,吴麒精神百倍地走进办公室,在众人的问好和恭维声中,信心十足地准备好了下午召开政府常务会议。
研究安泰市矿产整合的发展思路问题,也是在他临走之时给张思文最大的一个难堪——到了中午时分,听到空穴来风的传言后,他险些没有当场气得跳脚!
谁说他要调往牛城了?谁在放屁?
牛城经济全省倒数,和赫巷市差的不是一星半点,在牛城想做出成绩可以说难比登天,甚至说还没有他这个安泰市市长做的有面子!
而赫巷市,作为山鲁省第三大经济强市,历来市委书记都有进一步升迁的可能,在省委组织部的考核中,也和其他地市区别对待。而根据以往惯例,历任牛城市委书记都是任期满后直接到省**或省政协养老,让他去牛城?想黑他?没门!
吴麒是什么人,随后一想就明白了有人故意放风的背后,就是为了动摇中间摇摆力量对他的信心,以便让更多的中间力量倒向张思文。如此一想,他更是气愤难平,不用想就知道是谁的手笔,除了绵里藏针阴险无比的张思文,还有谁会对他背后一刀?
话虽如此,吴麒还是不太放心,当即打电话到省委一探虚实,结果让他大吃一惊的是,省领导对他的问题避而不答,只是含糊其词地回应,现在从中央到省委风声很紧,要严禁一切流言蜚语的传播,尤其是领导干部要以身作则,不能带头乱说乱传。
被省领导一番不明就里的敲打,吴麒只觉一盆凉水从头到地,直接浇了他一个透心凉,怎么会?怎么省委突然间风向大变了,难道省委对他的支持力度减弱了?不可能,省委领导的态度都很有原则性,不是说变就变的小孩。
但不解归不解,吴麒不敢直接打电话给省委二号,虽然省委二号对他相当不错,他不能再越级向上,一是会得罪姚飞,二是也许会让蒋学忠不喜。
想不通,想不明白,难道说调他到牛城的消息不是空穴来风,而是确有其事?不想还好,这么一想,吴麒一时心中大乱!
为官之人不能心乱,一旦心乱,就会乱了方寸。人在官场,步步为营,方寸一乱,很容易出昏招。一步走错,就有可能满盘皆输,吴麒尽管心里坚持认为调他去牛城、张泽远提前到站,都是有人故意放出的妖风,但现在他没有从省委借来照妖镜,心里多少有点七上八下。
想想也是可怜,别看高高在上的市长风光无限,但不为外人所知的是,只要省委风向稍有变化,市长大人心中底气不足,就会战战兢兢如履薄冰,还不如大街上卖杂货的一个小贩活得踏实。
下午时分,吴麒还是如期召开了政府常务会议,讨论经济矿产整合的发展思路问题,由于他心神不安,再加上他的得力助手副市长宋海因为孙磊举报问题的影响,被张思文安排前往党校学习,他对政府班子的控制力度大降,主要也是他神思恍惚,始终不敢确定调他前往牛城一事的真假,于是政府常务会议,就开得十分潦草,最后匆匆结束了事,没有达成什么共识。
散会后,吴麒回到办公室,坐在椅子上发呆,他和省委组织长穆少华关系一般,不好直接打电话过去一探口风。
对,是不是可以向夏文旁敲侧击打听一下?
夏文是省委组织部副部长,吴麒和他曾有过一段一起在党校学习的经历,算起来两个人还有着一点同窗之仪。
吴麒眼前蓦然一亮,夏文为人圆滑有余,原则性不强,如果他适当表示一下靠拢之意,会不会就能从夏文口中套出什么?
调动问题是大事,不弄清下一步,他在安泰的所作所为全部没有意义,这么一想,吴麒稳了稳神,拨通了夏文的电话。
“夏部长好,我是吴麒。”吴麒自报家门,很客气地寒喧几句,表现出了十足的敬意,还不着痕迹地拍了夏文几记马屁,随后话题一转,含蓄地问道,“不知道组织部对安泰的干部调整,有什么指示精神?”
吴麒的聪明之处在于借安泰内部的干部调整来含蓄一问安泰市委班子的调整。
夏文的声音很平和,中低音,听不出太多的情绪波动,淡淡地说道:“吴麒同志,安泰的干部调整,组织部会尊重安泰市委的决定。”
吴麒见夏文假装没听明白,就只好再进一步点明了:“我怎么听说省委有意调整安泰市委班子?请夏部长指示。”
“……”夏文沉默了片刻,淡而无味地说了一句,“等消息吧。”随即就挂断了电话。
握着手中盲音不断的电话,吴麒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难道张思文放出的风声,是确有其事?问题是,真要调动他去牛城的话,为什么他事先毫不知情?
吴麒是当局者迷,主要也是他也听说了风声是愈彦醉后无意中说了出来,而且当时张太忠和马九英也在场,他虽然也怀疑愈彦放风是为了配合张思文演戏,但官场上的事情真真假假,都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万一落后一步,可就是全盘皆输。
正心思忐忑不定时,张泽远急急敲门进来了,一进门就紧紧关了门,他压低了声音,一脸紧张和担忧地说道:“市长,传闻的事情,你怎么看?”
张泽远也是刚刚听到的风声,他怎么会莫名其妙的到站了?按照年龄他还有一两年的任职时间,是谁在妖风,为什么又偏偏针对的是他?张泽远一时搞不明白,只能来向吴麒求教。
“不要乱想了,再过几天,相信事情很快就会水落石出。”吴麒大度地摆摆手,“现在最要紧的我们不能乱了方寸……”
吴麒起身,见房门紧闭——他的房门是特意加了隔音材料,声音不会传出去——就又说道:“传闻的事情是小事,不用管,接下来有两件大事需要打起精神,一是安泰的干部调整,张书记和我打了招呼,他打算大范围调整,肯定要动许多人的官帽子,动静会很大。二是矿产整合的发展方向问题,现在政府班子的意见和市委方面不一致……”
吴麒正式提到了人事调整和发展方向两大问题,预示着他和张思文最后决战上,依然不依不饶。
“我想过了……”吴麒大手一挥,下定了决心,“人事调整问题,以张书记的意见为主,矿产整合的发展思路,我会坚持政府常务会议的精神,张书记的思路完全是形而上的书生理论,没有做到理论联系实际。”
张泽远心中大跳。吴麒第一次正面否定张思文对安泰发展思路的指导思想,等于是要就发展观的问题上升到了政治层面的碰撞!
书记和市长的不和可以体现在方方面面,比如用人问题,比如对个别国企的扶植力度的看法不一致。甚至可以拍着桌子吵架,以上都不是原则性分岐,只要大方向一致。所有的不和都可以在共同的目标之下,化解或掩盖。
但如果书记和市长的不和是发展观的不和,就麻烦了。等于是书记想向东,市长想向西,作为安泰市的一号二号人物,方向不一致,安泰这辆车到底要朝哪里开?没有一个固定的方向,安泰想要发展想要前进,没有可能。
张泽远站了起来,既然吴麒公开了他和张思文之间的原则性分岐——虽然吴麒和张思文的原则性分岐在市委早就是不是秘密的秘密,但知道是一回儿事,正式点破。又是另外一回事——不说破,还有路可退,不管是市长向书记妥协,还是书记向市长让步,还有商榷的余地。但一旦说破,等于是矛盾公开化了,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要么书记走,要么市长走,一山不再容二虎。
“吴市长。我支持你。”张泽远郑重表态了,他也知道,吴麒在他面前说破他和张思文的分岐,要的就是他第一时间明确态度。
“你支持我,我是知道的。”吴麒感慨地说道,“我也是一心为了安泰的发展大计着想,只可惜,张书记和我的看法总是达不成一致,宝贵的时间全部lang费在内耗上了,如果很早前就统一了认识,现在的安泰,说不定也是山鲁省经济强市了,一想起这些,我的心就在滴血。我希望除你之外,其他常委都能理解我为了安泰发展的拳拳之心。”
张泽远明白了吴麒的暗示,他虽是**部长,但以前一直从事宣传工作,最大的特点是能说会道,说话有煽动性和感染力,吴麒在传闻他即将调往牛城的不利前提下,要打好和张思文正面碰撞的第一仗,很难,摇摆的常委说不定已经倒向了张思文,现在,吴麒交给了他一个光荣而艰巨的任务,就是让他拉回倒向张思文一方的常委。
任务艰巨,但也是重任在肩,张泽远再次郑重表态:“我会尽我的微薄之力,为吴市长,为安泰,贡献全部的力量。”
“泽远,拜托了。”吴麒痛心疾首地握住了张泽远的手,“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者谓我何求?知我者,也就只有你了。”
在吴麒火力全开拉拢张泽远入局之时,张思文也是火力全开,正在有条不紊地步步推进,完成他的又一个布局。
张泽远下楼而去,并未细想吴麒刚才和他对话时神色之间的变化,走到楼下的时候,正好迎面走来愈彦。
以前张泽远见到愈彦,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在他看来,愈彦不过是一个嘴上没毛办事不牢的小年轻,能有什么本事?就算仗着年轻气盛和市委一秘的光环偶而小胜几局,也不过是运气罢了,但现在,当张泽远再次和愈彦狭路相逢时,见眼前的愈彦意气风发一脸淡笑,蓦然间他心底生寒,感觉愈彦满脸微笑的背后,是一把把深藏不露却杀人不见血的利剑,每一剑刺出,总能刺中他的命门。
现在的他在愈彦面前,早就没有了高高在上的傲慢和底气,见到愈彦,他虽然恨得牙根直痒,却还是若无其事地主动找了一个招呼:“愈秘书。”
“张部长。”愈彦也抱以一笑。
张泽远客气地笑了笑,和愈彦擦肩而过,他脸上的笑容在和愈彦错身的瞬间迅速凝固如冰。
人生就是一次又一次的擦肩而过,有时候这一次的擦肩而过是为了下一次的重逢,有时候却是为了永久的告别。等下楼之后,张泽远回身仰望略嫌陈旧的市委大楼,心中莫名闪过一丝悲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