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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云天昼夜兼程,赶到扬州城已经是两天后,此时运河上的另外两支户部船队和长江上的一支户部船队都已经被漕运总督衙门的漕兵拦下。
按照薛禄的指示,漕兵们只是扣住了船队,既不登船查验,也不提审随船的官吏,一切等待着李云天来处理。
毕竟李云天是宣德帝钦命的两淮巡盐正使,可谓是两淮盐道最大的官员,此案自然要由李云天来处理,况且别人来插手此事的话薛禄也不放心。
淮安距离扬州不远,再加上当天晚上张参将带人找那名南京户部检校麻烦的时候声势浩大,惊动了码头周围不少人,不少赌场里的赌客也在看热闹,因此私盐出事的消息早已经在盐商总会传开,这使得众盐商人心惶惶,惊恐不安。
盐商总会是扬州的第一大商会,而且与除了九州商会以外的各商会关系密切,因此盐商一旦有事立刻震动了扬州商界,使得扬州商界笼罩了一层紧张压抑的氛围,天知道那些私盐的事情会不会牵连到自己的头上。
作为两淮盐道巡盐正使,李云天一回到扬州城就成为了扬州商界关注的焦点,商贾们都清楚,李云天的态度将决定此次事件的走向,众人都拭目以待,想看看他如此处置此事。
进了扬州城,李云天直奔两淮盐道衙门,找张盛前去询问那些被漕运总督衙门查扣的户部货船一事,谢恒和韩亮作为两淮盐道巡盐副使已经在两淮盐道衙门后堂大厅与张盛议事,见李云天前来纷纷出门迎接。
“张大人,究竟出了何事,户部货船上为何会有那么多的盐?那些盐可有盐引?”在后堂大厅的首位落座后,李云天沉声问向坐在他右下手位子的张盛,很显然这么多食盐的运贩必定要通过两淮盐道衙门来运作。
“禀大人,近年来两淮盐场所产盐量日盛,截止今年各盐场已有不少积盐,因此南京户部的陈大人为了解决那些积盐,故而将积盐提前运到地方,已备来年使用。”
张盛此时早已经想好了应对之言,有条不紊地向李云天说道,“侯爷放心,所有的盐都有南京户部开出来的盐引,而且盐商们也都缴纳了定金,来年银两就能入到盐税的账上。”
“积盐?”李云天闻言心中顿时感到好笑,没想到张盛连这么奇葩的理由都能想出来,不过此举虽说不妥但只要不涉及私盐也没什么大错,说到底盐税最终是收归到户部的国库里。
“本官为何不知此事?”随后,李云天故意皱起了眉头,不动声色地望着张盛。
“大人,此事是南京户部决定,下官以为大人已经知晓,故而也就没有提及,是下官疏忽了,请大人治罪。”张盛连忙站起身,冲着李云天一拱手,躬身请罪道。
“张大人勿需自责,此事是南京户部所为,与你无关。”李云天闻言不以为意地向张盛摆了摆手,开口安慰他道。
“谢大人。”张盛感觉李云天并没有追究此事的意思,面色不由得一喜,坐回了座位上。
“张大人,此次南京户部一共运了多少积盐?”等张盛落座后,李云天沉吟了一下问道。
“不到两年的货量。”张盛略一沉思,开口说出了一个答案。
他的答案可谓非常圆滑,灵巧地回避了那些私盐的总量,不到两年的话既可以是一年多一点,也可以是临近两年,中间有着一个非常大的差量。
“此事涉及到南京户部,本官需要他们协助处理。”李云天岂能听不出来张盛回答中的猫腻,心中暗地冷笑,装模作样地沉吟了一下,向张盛说道,“张大人,你给南京户部发文,让他们派人前来协助查案!”
“下官遵命。”张盛见李云天并没有质疑他刚才所说的私盐货量,心中顿时松了一口气,连忙躬身答道。
“另,向南京三法司发文,此事事关重大本官和南京户部难以定夺,让南京三法司派员前来陪审。”随后,李云天好像想起了什么,向张盛补充了一句。
“下官这就去办。”张盛对此丝毫也不感到意外,毕竟这件事情太过重大,如果李云天单凭南京户部的一面之辞就结案话难免引起外界的非议,所以将南京三法司拖下水后无疑可以消除外界的那些非议,因此他起身向李云天一拱手后就急匆匆下去安排了。
南京距离扬州不远,如果张盛现在派人快马赶去的话南京三法司的人晚上就能收到公文,最快明天就能启程赶来。
望着张盛离去的背影,李云天的嘴角不由得流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冷笑,难道张盛等人真的以为他那么好糊弄的吗?
与此同时,一辆马车在陈光宗宅院后门停下,一名脸上蒙着轻纱的女子快步进了后门。
“这么急赶来,一路辛苦了。”陈光宗正焦躁不安地来回在后宅客厅里来回踱着步子,他现在无法判断李云天对那些私盐会作何之想,故而心中七上八下,见那名蒙着轻纱的女子进门,连忙快步迎了上去。
“大公子,妾身知道你一定等急了,所以不敢怠慢,立刻就乘车赶了过来。”女子取下了面纱,向陈光宗一福身,娇声说道,正是紫鹃。
“说说看,镇武侯在杭州可有异常之处?”陈光宗殷切地将紫鹃请到一旁的座位落座,给她倒了一杯茶后急声问道,他现在迫切地需要知道李云天在私盐一事上的态度。
“侯爷到了杭州后一直游山玩水,除了浙江巡抚和浙江三司的官员外没有接触什么人,也没查什么案子,而且他在二公子一事上也只是小施惩处,并没追究到底。”
紫鹃喝了一口茶,稳定了一下心神后向陈光宗说道,“不过,妾身发现侯爷与田护卫之间的关系非同一般,晚上留在侯爷的房中侍寝。”
田护卫指的就是雷婷,她将“雷”字拆开,取“雨”和“田”字为名和姓,在外人面前自称为“田雨”,由于这个名字有些女性化,而她又以男装示人,故而就将“宇”通“雨”,取名为“田宇”。
红鸾和紫鹃都不清楚雷婷的真实身份,只知道她女扮男装留在李云天身边,而且李云天对她的态度非常亲昵,两人晚上一同就寝。
“镇武侯年少风流,金屋藏娇也就不足为奇。”陈光宗闻言心中不由得稍稍安稳了一些,脸色变得缓和下来,微笑着回答,在他看来李云天年纪轻轻让一个女人在身边陪侍十分正常。
“淮安的消息传到杭州时,镇武侯在做什么?反应如何?”随后,陈光宗面色一整,郑重其事地望着紫鹃,他现在要从李云天的言行举止中判断出一些李云天心理活动的蛛丝马迹。
“侯爷领着妾身等人去了钱塘江观潮,本来兴致很高,接到一封信件后脸色大变,然后就赶回了杭州。”紫鹃从陈光宗的反应中知道此事十分重要,于是仔细想了想,一本正经地回答。
“人算不如天算,谁能想到淮安竟然会出了事!”陈光宗闻言心中一颗悬着的石头终于落了地,看样子李云天实现并不知道私盐被查一事,随后苦笑着摇了摇头,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由于李云天的到来将陈光宗的所有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故而他根本就没有料到那些私盐在顺利运出后会发生意外,而且还是出了与两淮盐道无关的赌博纠纷,进而几乎将他逼进了一个绝地。
“大公子,妾身觉得侯爷好像并无意于两淮盐道的事情,大公子勿需太过担忧。”紫鹃见陈光宗一副愁眉不展的模样,不由得开口安慰他道。
“但愿如此吧!”陈光宗闻言冲着紫鹃强颜一笑,他心里希望李云天无意彻查两淮盐道,否则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晚上,讲武堂扬州司务处后院,一个雅静的小院。
幽静的星光下,李云天在院子里活动着身体,像他这样每天忙于公务的人要时常抽出时间来活动一下,缓解全身筋骨的疲劳。
虽说李云天看似悠闲地在那里活动手脚,但他的脑海中却在盘算着明天如何应对从南京城赶来的南京户部和南京三法司的人员。
李云天可以肯定,南京户部和南京三法司的官员明天一定会赶来扬州,此次私盐被查扣一事事关重大,谁也不想把此事闹大肯定会极力掩盖,他们现在恐怕正巴不得前来扬州了结此事。
“相公,郑舅爷来了。”就在李云天在那里压着腿时,雷婷快步走来,笑着说道。
“看来他也是被逼得没办法了。”李云天闻言也笑了起来,起身向前院客厅走去。
雷婷口中的郑舅爷自然就是郑婉柔的大哥郑伯鑫,如今盐商总会的私盐已经悉数被扣,盐商们自然惶惶不可终日,自然要想方设法地打探消息,郑伯鑫无疑就是最佳的一个人选。
“复生,我实在是被逼无奈,不得不来你这里一趟。”郑伯鑫正在前院的客厅里喝着茶,见李云天进来不由得苦笑着站起了身。
郑伯鑫自然也听说了盐商总会私盐出事的消息,他当然不想介入此事,可那些盐商岂会放过他,纷纷找各种关系前去郑府关说,希望郑伯鑫能去探听李云天的口风。虽然郑伯鑫不愿意牵扯进去,但他毕竟在扬州地面上混,人际关系复杂,面对着那些前来打探消息的人不能冷冰冰地拒绝,否则可就要得罪不少人,倒不如卖他们一个人情。因此,郑伯鑫这才硬着头皮来找李云天,想知道一些内情,他回去也好跟那些人有个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