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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张恒七人在司科院里流连忘返的时候,一身正六品官袍的李云天面无表情地领着几名穿着黑色军装的教官在门口差役诧异的目光中进了顺天府的大门。
由于今天是讲武堂的休息日,所以李云天上午换上官袍去了一趟都察院,再怎么说他还是湖广道的监察御史,自然要了解都察院的动向,顺便与都察院的同僚吃午饭叙旧。
令李云天没有想到的是,下午他刚回讲武堂,连官袍都没有来得及换下就得知了一个郁闷的消息:顺天府的差役中午在一家客栈抓了几名和礼部官吏斗殴的讲武堂预备学员,顺天府治中让讲武堂派人去顺天府商议处置的办法。
本来这件事情轮不到李云天出面,讲武堂经历司专门负责处理公文以及与京城各大衙门的联络事宜,按照惯例应该由经历司的人出面前去解决此事。
不过,经历司的经历去了顺天府后又灰溜溜地回来了,因为礼部派去顺天府的是一名正五品的郎中,而那名郎中自恃品级高根本就不搭理品级只有正七品的经历。
虽然讲武堂有福王坐镇,但它是一个新成立的衙门,故而品级只有正六品,除了福王外里面级别最高的官员就是李云天这个正六品的总教官。
官场上讲究一个对等原则,那名经历知道自己与户部的郎中级别相差太远,只好悻悻地回来等李云天拿主意。
李云天得知此事后不由得大为恼火,那名郎中的行为说轻了是官僚作风,说重了的话简直就是在故意刁难。
京城各大衙门的人都知道讲武堂的品级只有正六品,可礼部这次却派了一名正五品的郎中来处理这件纠纷,摆明了就是想给讲武堂一个下马威,故意找麻烦。
再者说了,官场上虽然讲究对等原则,不过这个原则并不是简单的品级对等关系,而且还可以是职务的对等,毕竟各大部院衙门的作用和地位不同。
例如翰林院,虽说只是一个正五品的衙门,但正五品的翰林学士却是可以与各大部院堂官平起平坐的人。
这次的事情其实很简单,讲武堂的几名预备学员趁着放假相约到酒楼喝酒,结果离开的时候在走廊里与礼部的官吏因为小纠纷爆发了冲突,双方都喝了酒,背后又有各自的衙门撑腰,故而一言不合就打成了一团,惊动了顺天府的人。
李云天走进顺天府治中厅时,顺天府治中**和礼部一名身穿五品官袍的瘦高个中年人正在说着话。
“李御史。”见李云天进来**连忙起身相迎,那名瘦高个中年人也站起了身。
“胡大人!”李云天向**拱了一下手后坐在了瘦高个中年人对面,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他。
“李御史,本官是礼部主客清吏司郎中钱伦,奉尚书大人命前来协助顺天府处置此事。”
瘦高个中年人被李云天看得浑身不自在,脸上流露出了一丝尴尬的神色,他好像对李云天颇为忌惮,硬着头皮说道,“李御史,我礼部官吏无故受到当众殴打,本官觉得应该严惩肇事者。”
“钱郎中,俗话说的好,一个巴掌拍不响,今天的冲突因何而起恐怕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楚的。”
李云天见钱伦率先表明了其是奉命而来,并没有与自己死磕到底的意思,言语中好像显得颇为无奈,于是沉吟了一下说道,“依本官来看,倘若只是一时意气之争,不如各退一步,妥善处之。”
“本官也是此意。”钱伦闻言顿时松了一口气,连忙点头答应下来,他真怕李云天不依不饶,届时把事情闹大的话可就麻烦了。
**见李云天和钱伦都有意平息事态,脸上不由得流露出了一丝轻松的神色,随后让差役将涉事的双方当事人带上来盘问。
顺天府的品级虽高但里面的官却不好当,原因很简单,京师聚集着大明各大部院衙门,哪一个都不是顺天府能得罪得起的,因此一旦遇到涉及各大部院衙门的案子,事情就会变得很棘手。
如今李云天和钱伦都有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意思,那么**自然顺水推舟,将讲武堂和礼部之间的这个纠纷给化解了。
不过,事情的发展并没有朝着**期望的方向发展,当顺天府的差役将参与斗殴的人带上来后,李云天的脸色不由得沉了下来。
被带上来的人泾渭分明,前面的是几名穿着便装的锦衣男子,看样子像是公子哥,一脸悠闲地走了进来。
后面则是一身黑色军装的讲武堂学员,一个个鼻青脸肿,头破血流,身上沾了不少血迹。
“见过三位大人。”那几个公子哥来到堂前也不跪下,冲着**和李云天、钱伦拱了一下手,大咧咧地行了礼。
“钱大人,他们都是礼部的人?”李云天见状眉头微微一皱,问向了坐在对面的钱伦。
“这……”钱伦的脸色立刻变得有些难看,闻言迟疑了一下,随后开口问向了那几名公子哥,“你们可是礼部的人?”
李云天一开口钱伦就知道事情要遭,这几名公子哥不仅一身的纨绔习气,而且罔顾官场上森严的等级对上官颇为不敬,表明了就不是官场上的人,岂会是礼部的官吏?
本来,如果面对的不是李云天的话,钱伦也就一口咬定那几个公子哥是礼部的吏员,反正他上面有人顶着,别人也无可奈何。
可是李云天不一样,并不是那种知难而退的人,否则的话也就不会在柳雯晴的事情上硬扛安义候了,要是他的谎言被戳穿的话那么绝对会倒霉。
毕竟这件事情涉及到了讲武堂的声誉,况且又把李云天给牵涉了进来,要是他撒谎的话李云天岂会善罢甘休?
“启禀大人,我等都是守法的平民,只因未在酒楼给讲武堂的那些恶徒让路就遭到了他们的羞辱和暴打!”一名立在最前方的圆脸公子哥冲着李云天和钱伦一拱手,态度不无傲慢地说道,“请两位大人给小人做主。”
李云天穿的是官袍,而讲武堂的人穿的都是军服,故而这名圆脸公子哥自然不会想到李云天就是讲武堂的总教官,自然要告上讲武堂的那几名预备学员一状。
钱伦闻言心中不由得暗暗叫苦,没想到圆脸公子哥竟然如此没有眼色,虽然李云天穿的是官袍,可很显然是讲武堂的人,否则讲武堂的官员未到之前**岂会开堂问案?
“原来如此!”李云天的眉头不引人注意地皱了皱,不动声色地望着那名圆脸公子哥,“你们可有功名在身?”
“大人,小人们正在考秀才。”圆脸公子哥虽然觉得李云天问的有些奇怪,不过见他比较好说话,于是不以为意地望着李云天说道,态度没有丝毫的恭敬。
“大胆!”李云天闻言嘴角流露出一丝冷笑,面色一寒,指着圆脸公子哥沉声说道,“没有功名在身竟然在公堂之上见官不拜,你们这是要造反吗?”
圆脸公子哥没想到李云天说翻脸就翻脸,不由得怔在了那里,神情愕然地望着他,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
“胡大人,本官觉得对于这种目无法纪、居心叵测之徒,应该先重责三十大板,以儆效尤!”在圆脸公子哥诧异的注视下,李云天转向了**,沉声说道。
“来人,重责三十大板。”**的脸上流露出一丝无奈的神色,万万没有想到事情竟然会到这个地步,既然圆脸公子哥等人撞到了李云天手里,他也没有其他的选择,于是面无表奇怪地从签筒里抽了一根令签扔到了地上。
大堂两侧的站班衙役于是一拥而上,将圆脸公子哥等人按在了地上,干净利落地扒下了他们的裤子。
“大人,小人们是吕公子的朋友,难道你就不怕吕公子为我等讨一个公道。”圆脸公子哥见状大吃了一惊,此时已经意识到了事情不妙,连忙冲着李云天高声说道。
“吕公子?”李云天的眉头微微皱了皱,随即舒展开来,怪不得钱纶会被派过来,原来此事涉及到礼部尚书吕震的公子吕熊。
李云天虽然忙于讲武堂的事务,但同时关注着朝堂上的局势,就在昨天,宣德帝下旨任命在礼部任职的吕熊为兵科给事中。
吕熊并不是两榜出身,他能成为兵科给事中要归功于吕震,吕震三番两次向宣德帝给吕熊请官,宣德帝万般无奈只好授予了吕熊兵科给事中一职。
吕震与蹇义、夏元吉一样,都是历经洪武、建文、永乐、洪熙和宣德的五朝元老,被洪熙帝升为太子太保,官阶从一品。
后世张廷玉曾经评价过吕震,说其虽为礼官但不识大体,为人佞谀倾险,有干济才,然操行无取,多名大臣因其而冤死。
怪不得圆脸公子哥等人有恃无恐,原来背后有吕熊撑腰,而吕熊的背后则是吕震,堂堂的太子太保、礼部尚书。
“放肆!大堂之上岂容你在此胡言乱语,吕公子何时有你这种朋友?”这时,钱伦面色一沉,指着圆脸公子哥说道,“来人,给本官狠狠地打,看他还敢胡言乱语!”
行刑的站班衙役闻言立刻抡起手里的水火棍,噼里啪啦地打起了圆脸公子哥等人板子。
大堂里顿时响起了一阵鬼哭神嚎的惨叫,圆脸公子哥等人被打得哭爹喊娘,哀嚎连连,他们平日里娇生惯养哪里受过这种罪。
“说,究竟是怎么回事?”李云天知道钱伦刚才呵斥圆脸公子哥是在为吕熊开脱,他也不点破,等打完了圆脸公子哥等人板子后,开口问向了耷拉着脑袋立在大堂一侧的那几名受伤的讲武堂预备学员。
“总教官大人,属下几个在酒楼喝酒,离开的时候有人撞了属下,并且出言不逊,属下于是跟他理论,结果挨了他一记耳光,属下忍不住还了他一耳光。”
一名身材壮实的预备学员闻言立刻双腿一并,提起胸膛后高声向李云天说道,“后来也不知道从哪里冲出来一群人,属下几个就跟他们打了起来。”
“你们都动手了?”李云天相信身材壮实的预备学员不会向自己撒谎,皱着眉头问向另外几名预备学员。几名预备学员纷纷低下了头,不敢看李云天,谁也没有想到会惹出这么大的麻烦来,连李云天都给惊动了,而且好像还惹上了一个背景深厚的吕公子。“钱大人,本官有一事未明,既然这些人里面没有礼部的人,大人为何要前来于此?”随后,李云天语峰一转,望着钱伦沉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