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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也一时走不得。
登高而望,极目四方,终睹京城真容,正是百般滋味千般繁华,万般气象。
在京城之中,这里就是最高的地方,暮雨共比翼,此为朝云楼。时于东南,便望东南,遥望东方远山,又见重重角楼飞檐,青青松柏隐于暮色,雀鸟寥落一无灯火。那里就是东郊皇陵,方殷去过的地方,而于楼顶观望此时恰见千家万户灯火无数,炊烟袅袅散落苍穹,那是城东平民百姓富裕人家聚焦居住所在,大大小小屋屋舍舍栉次鳞比密密麻麻,暮色之中尽是灰黑,苍古厚重色调。
皇陵——辅陵——百姓人家——朝云暮雨楼——自东而西恰成一线。而高楼广厦之间,又是一处大大宅院,格局四四方方,占地极其宽广,直比慕容公子坐拥的朝云暮雨楼以及人们戏称的后宫加起来还要大上一倍。其间稀见亭台楼阁花草树木,尽多大块空地屋舍厅堂,所居不是王侯将相也非大富之家,那是人堂,真龙教人堂总堂。
在京城之中,只有一个地方比真龙教的人堂更大,就是皇宫,紫禁城。人堂于朝云楼东方,皇宫于朝云楼东北,皇宫人堂南北正对,一雍容华美,一平凡朴素,一如龙袍皇冕之于布衣荆钗,形成了极其鲜明的对比。皇宫不是宫,皇宫已是城,皇城其间尽多殿宇,池水环绕玉阶朱梁。四方殿,正中殿。百座园,千座院,单只一座皇城便已大过那一座石头城池凉州城,千万气象不胜数。不是天上胜人间。
年后,方殷会去那里见识一下。
此时,方殷看的是南方,那一条自西向东流淌的金陵河。金陵河,又称金陵海,援引洛水,人工开河,东流入海,正临朝云暮雨楼。夕阳渐没,华灯初上。河水缓缓缓缓流淌。遥看风动波纹。肉眼几不能见。河道笔直,宽四十丈,水是清平如镜。其上千百画舫。晚风吹送,笙歌悠扬,当夜幕降临的时候满天的星辰都会落入这一条河,共聚琼楼玉宇灯火华列,可说流光溢彩美不胜收,更胜朝云暮雨星河璀璨。
那些船,都是我的,慕容公子说。
是的,那些船,都是慕容公子的。慕容公子富得流油富得令人发指,富可敌国也不足以形容。
我的,就是你的,慕容公子说过。
如果方殷想,方殷完全可以换一种活法,过上另外一种生活。
方殷望向城西,城西是乱葬岗。
乱葬岗是黄土一坯,乱葬岗是无尽荒凉,渺渺无人烟,草木也干枯。
而城中西北一隅,就是王侯相将文武百官的所在,是方殷来时,也是回家的方向。
“城北,又是什么?”此时离得太远,方殷看不分明。
“百花林,射猎场,八仙阁,关帝庙……”慕容公子如数家珍,他是熟悉得很。
城北不分高低贵贱,原是一个游乐场所。
“呵!”复观天地之大,又感身之微渺,奈何心之大也:“果然值得一看,当真大开眼界!”
“说是放眼天下,不过所见一隅。”慕容公子已然起身,正与方殷并肩观望:“我以心观,非以眼观,自是看得比你要远一点。”
方殷不语,黯然不语。
这里有一个秘密,天底下没有几个人知道,关于慕容公子的银瞳。
那是天生的,也是一种病,十八年前灵秀给他看过,灵秀说他,随时都会失明。
这是一个秘密,不要告诉别人,他说。
世间从无完美,包括理想与现实,包括命运与情感,金陵河再美也有枯竭的时候:“纪之,你明白么?”
“明白。”方殷再不忍直视,那一双璀璨如星辰的眼睛:“我明白。”
玉比石珍贵,华美易破碎,慕容公子并不完美,但慕容公子可以追求完美,当银瞳黯淡的时候就是生命结束的时候——
这是一个秘密,不要告诉别人。
方殷没有秘密,慕容公子有很多秘密,他会一个,一个地告诉方殷。
在死之前,他说。
“不说了!去喝酒!”有些事情,还是不知道的好,方殷已经没有心情喝酒了。
而且快要哭了,方殷又想起了陀迦落所说的话:“说了一个喝八个,喝死一个算一个!”
这里又有一个秘密,此时天底下只有两个人知道,慕容公子笑道:“八个不成,来八十个!”
说的是,方殷的酒量。
此时方殷的酒量不是天下第一,也是天下第二,说的是,能喝的程度。
“走走走!走走走!”二人勾肩搭背,便就双双下楼,准备大杀四方:“就是这话!不醉不归!”
却也一时不得走。
“哎哟哟!哎哟哟!”欲入无门,美人当道:“啊啊啊,啊啊啊,快快救我,啊啊!快!快!”
声如杀鸡裂帛,却是一个肥婆,卡在门口当中,硬是挤不进来:“啊啊!啊啊!”
更是动弹不得:“叫春啊,你这样是进不来的,不如换一个姿式。”
“叫春?”方道士已经傻掉了,但见一个大肚一张大脸,一张大嘴猩红耀眼,还有一个大痦子长在嘴边:“啊啊!你个小没良心,还不是妈妈看你可怜——”此人,名曰叫春,是为暮雨楼群芳之首,也就是个老鸨子:“换个姿式?我换还是你换?啊啊啊,你又要玩甚么花样儿,本姑娘可是皮娇肉嫩经不起折腾,啊啊!啊啊!不行了不行了,呼!呼!呼!”
这个肥婆不一般,肚里大到能撑船,胸前一对大西瓜,屁股就是两磨盘。不但胖,而且高,腿粗如象,宽肩见半,方道士凑将过去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研究半天,发现她确实是进不来。这是正着进不来,侧着也是进不来,就是斜着歪着躺着爬着也是进不来,无论换作任何一种姿式,横竖都是进不来:“啊啊?她是叫春,你是啊啊?”
啊啊就是慕容公子,事关风月,日后再说。
胖的不是没有见过,没有见过这么胖的,无论如何方道士也是个见多识广的人,高胖者如关泰,高壮者如呼巴次楞,都没有这个鸨婆生得骇人!说的是肚子,这大肚子,就如同那一盏灯,可说天下第一大肚!说的也是头,肚子大,脸更大,正是头大如斗,脸是洗脸的盆,正配血盆大口,偏生小鼻子小眼眉毛就是一点点,基本看不见:“啊啊!啊啊!啊——啊——啊!”
手脚看不见,留在门那边,一个人将一道门堵得是严丝合缝,万夫莫开!
“闪开闪开。”慕容公子笑道:“她会缩骨神功,小心伤到了你。”
“缩骨神功?还能伤人?”方殷自是不信,因此惨遭波及:“啊——————————”
只听得“啵”地一声,听清楚,是“啵!”地一声,先是门里弹出一个肥婆,其后方道士被一股惊人的弹力弹了出去:“哎呀呀!你个小色狼,敢摸老娘的奶!”
准确地说,是双掌感受到了一股惊人的弹力,心惊肉跳的惊:“老天!”
说的是方殷跌倒在地,再看叫春双手捂住胸部,羞得满脸通红:“啊啊,啊啊,啊啊啊!”
那胸部,手是捂不过来的,奇异是的小手纤纤三寸金莲:“啵!”
叫春泪奔而去,便又“啵”的一声:“不活了,不活了,没脸见人了啦——”
“我不是故意的。”方道士瘫坐地上,喃喃说道。
“啵!”又是一声响,叫春哭着进门:“啊啊啊,外面风大,小心着了凉!”
“看。”叫春是来送衣服的,叫春姑娘的心,以及**,以及灵魂,都属于慕容公子一个人:“这就是缩骨神功。”
“这不是缩骨神功,就明明就是。”方道士,从来都是实话实说:“缩肉神功。”
“咦?哪里来的小鬼头?“这是方道士犯的第一个错误,无论是朝云楼里还是暮雨楼里只有一个人不能得罪,不是慕容公子:“你敢调戏本姑娘!”
“我调戏你?搞错了罢?”这是方道士犯的第二个错误,叫春姑娘是不可调戏的:“明明是你调戏我,才对。”
“啧啧啧,啧啧啧。”叫春眉飞色舞,生似捡到了宝:“啊啊啊,喝完了酒,带他过来坐一坐。”
“当然。”慕容公子看过一眼,暮光之中银瞳闪烁:“他叫方殷,是我朋友。”
“啊啊啊,喝完了酒,带我过去坐一坐。”错误接二连三,方殷必死无疑:“叫春妹妹,你来作陪。”
“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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