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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
不知道毛非说再想想是想到了凌晨几点,他在陈祈来敲门时床都懒得起,窝在被窝里拖长声哀叫:“别管我...让我睡...”
苏呈音也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他是自作孽,昨晚一直捱到身边的人睡着了,他轻轻转过身,借着暧昧的灯光放肆而大胆地看了个够,把自己看得怀春勃发,半晌下不去,动是肯定不敢动的,他闭上眼浮想联翩,在梦境里放浪得一塌糊涂。
不能好了。
苏呈音恹恹地跟在陈祈身后钻进电梯,陈祈关心到:“昨晚没睡好?”
嗯,是啊,虽然是我自讨苦吃,但也是拜你所赐,混蛋。
陈祈见他一大早兀自委屈又憋屈,觉得好笑,觉得有趣,问:“谁惹你了?”
苏呈音抬眼瞅他,嘴巴一撇,打字扯谎:是心疼毛非。
“他自作孽,”陈祈对他恨铁不成钢居多,“他是自讨苦吃。”
苏呈音默默愤愤:你把我也骂进去了你!
秋天凉意浓,一晚一转眼,林荫路又铺了满满的枯黄落叶,车轮轧上去嘎吱嘎吱响。
今天是运动会最后一天,张缝站在沙坑旁看吴昊杭跳远,问:“你在为谁加油?”
苏呈音唇语:杭子。
张缝眼睛半眯:“真的?”
苏呈音唇语:假的。
张缝嗤笑:“德行。”
陈祈的那条黑色腕带勾着苏呈音的目光,上面浸了汗水,苏呈音只想想就要头晕目眩,梦里身贴身揉搓自己的人伏在上方,禁锢,爱抚,蹂躏,大汗淋漓,一模一样的味道。
苏呈音微微一抖,起了一层小鸡皮疙瘩。
真要命了。
余宁言也在一旁,他问苏呈音:“毛非是谁,是陈祈那室友么?”
苏呈音点头,听他继续道:“这人电话短信微信一通轰炸,是不是有什么急事?你看,又打过来了。”
苏呈音赶忙拿过陈祈的手机,他犹豫一瞬后接起,对面哀嚎:“哥!!我要死了!!”
这也太悲怆了这声音,苏呈音吓坏了,着急万分地把手机拿给张缝,张缝了然,问:“我是张缝,你怎么了?”
毛非管他是谁,又嗷:“哥!我要死了,我把你家厨房炸了!”
张缝:“... ...你人没事儿吧?你还好吗?”
毛非哭丧道:“不好,我胳膊烫伤了,我好疼...我要去医院,我...啊卧槽!”
张缝安抚:“你别乱动,我问问陈祈,你先老实待着。”
毛非嘶气哼哼,他坐在厨房门口流眼泪,胳膊上冒起来的水泡让他看都不敢看,更不知道该不该去拿凉水冲,他挂断电话,又给千万里之外的男朋友拨去,被连续挂断了三次,他把手机往地上摔去,哑声哭,觉得自己好可怜。
苏呈音急得把嘴唇咬出了血珠,陈祈跳远没比完,带着他在校门口拦了个的士回家,期间毛非的电话也打不通,关机,到楼下时陈祈把苏呈音留在车里:“我很快就下来。”
没有毛非说的那么夸张,陈祈进门直奔厨房,看见毛非叉腿坐在地上一抽一抽地哭,厨房里满地的水和金属碎渣。
“我好饿,想点外卖,不知道你家的地址...我就想烧水泡面吃,结果水壶就炸了...”毛非嗡声嘟囔,“好疼啊,我胳膊好疼,他还不接我电话,我心里也好疼...”
陈祈蹲下/身摸摸他头发,那一大片烫红的皮肤上冒起好几个豆子大的水泡,他把他拽起来:“光知道疼,怎么不知道先冲凉水。”
“你还骂我...”毛非又抽鼻子,“你还骂我,我都要难受死了。”
陈祈带他到卫生间,拧开水龙头,毛非往后躲,怕疼,被陈祈强拽住手腕按住,水流一冲上去他就扯着嗓子连哭带叫,陈祈问他:“还有别的地方没有?”
毛非抽噎:“就这里...水烧上了以后,我就,抱在厨房门框上,打瞌睡,炸的时候,就只炸到我这只胳膊...”
陈祈叹气:“水壶太旧了,是我姥爷的...对不起。”
“又没怪你,你对不起什么啊。”
“怪我。”
陈祈松开他手腕,叮嘱他不许动,转身出去找烫伤药,翻遍了装药的抽屉也没找到,他又回来:“去医院,的士在楼下。”
的士开着门,苏呈音站在外面等得焦心,马上就中午了,他担心医院午休只有值班医生,去了要排长队。
毛非穿着睡衣趿拉着拖鞋跟在陈祈身后上车,苏呈音也赶忙钻进副驾里,他回过头看见水泡,登时感觉腿一软,好像疼在了自己身上一样。
毛非冲他可怜:“音音,我好疼,我会不会留疤?”
苏呈音直摇头。
陈祈想起他关机,问:“你手机呢?关机干什么?”
才歇的眼泪又要往外涌,毛非难过道:“他挂我电话,连挂三次,你说这像话吗!我一生气,不知道随手摔到哪儿去了。”
陈祈骂了句脏话。
又一次光临人民医院,三人直奔急诊外科,人声嘈杂,老长的队,有一名护士在分流,把他们分到了烧伤科,前面一个人都没有,毛非直接坐到了医生面前。
门内毛非忍着哭叫,门外两人相顾沉默,片刻后陈祈跟苏呈音解释了烫伤原因,自责道:“给他留个地址也好,或是帮他点个餐...”
苏呈音望着脚尖,随后条件反射般拿起手机,手指悬在屏幕上,半晌不知道该要打些什么。
陈祈反过来宽慰他:“别担心,没有很严重。”
电话突然响起,是个陌生的号码,陈祈接起,听到对面的男声也在试探地问:“你好,请问是陈祈么?”
“是,请问你是...?”
“毛非的男朋友。他手机关机了。”
陈祈压根不想参合小情侣之间的事情,但他实在生气,怒道:“那是因为你挂他电话,他气得把手机摔了。”
“...刚才在上课。”
管你在干什么,陈祈憋着火气:“他胳膊烫伤了,正在看医生。”
正说着,科室门被拉开,毛非悬着手臂出来,陈祈把手机递过去:“你男朋友。”
毛非明显一愣,脸上的表情喜怒交加,嘴角忍不住往上翘,他在飞来鸢兰之前被要走了陈祈的手机号,说是以防万一联系不上他还能备用。
一路上,从医院回到山海观,毛非一扫沮丧,咯咯的幸福笑声回荡在的士里,让坐在后排的陈祈无语凝噎,他有点纳闷,喃喃道:“这么喜怒无常的么?”
又转过头看苏呈音,看他望着车窗外愣愣走神,于是低声唤他:“想什么呢?”
苏呈音迷茫地、很缓很慢地摇了下头,掏出手机打字到:我小时候也被开水烫到过,用手去摸开水壶。
陈祈凑近些,看他继续到:烫红了,很疼,但是没起泡。我妈妈说,没关系,受伤了也不怕。
苏春把开水壶提到阳台上去,回身拥住抱着手哭红眼睛的小呈音,她带着笑吹吹那瑟缩的指尖,叮嘱到:“记住了吗?开水壶会烫手,以后还碰不碰了?”
小呈音奶声奶气的嗡嗡道:“不碰了。”
苏春把他抱到床上,支起小桌,拿出日记本,她说:“没关系,受伤了也不怕,我们有一个特别厉害的人,可以找他求救。”
苏呈音仰起头问:“是会让我不痛的人吗?”
苏秋握着他小手,拿笔在日记本上一笔一画写字:“是呀,他会越来越厉害,会帮助很多人,让他们摆脱痛苦。”
苏呈音往纸上看去,好复杂的字,他问:“这个厉害的人是谁呀?”
苏春一直很温柔,可那是苏呈音记忆里,他妈妈最最温柔的时候,明明是笑着的,却让连片的泪水沾湿了日记本,她说:“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他是你爸爸。”
苏春写下了三个字,一个名字---魏百闻。
和今天烧伤科医生的台牌,一字不差。就连医生的年纪,推算开来,也与苏春几近相仿。
苏呈音不知道这是不是巧合,巧合就是这个人,还是巧合一个名字罢了。
陈祈见他半晌没有下文,低声道:“嗯,然后呢?”
苏呈音抬眼看他,眼里惶然散去,他突然抿唇微微笑起来,说:我没有怕。
中午陈祈请客,毛非被爱情滋润后胃口大开,一点儿没客气地点了一大堆,再由陈祈把沾辛带辣的全都删掉,也不用问苏呈音喜欢吃什么,他一清二楚。
在家饱餐一顿,下午陈祈请假守着病号,好在只剩下几个项目,余宁言一个人就帮他顶替完了,可苏呈音没理由不去,乖乖返校跟在张缝身边给吴昊杭加油。
“等下放学我们要去滑冰场,一起来吗?”
苏呈音才不当电灯泡,而且他还要去送机毛非。
“和另一个女生,也是发小,初中我们就没在一起上了,她成绩不好,据她妈妈说她很努力地在学,想要考上三高跟我们再聚头,可惜还是没考上,要交钱上的话得要小十万。”
苏呈音“啊”到:青梅竹马。
“昨晚我和日天跑小吃街吃香锅,刚喝了两口冰他爸就打电话叫他回去,听说跟我在一起,就让我也麻溜地去他家,我们跟那姑娘好久没联系了,总觉得她突然造访没好事。”
苏呈音连比赛都不看了,盯着缝缝给他讲故事。
“噢原来不是她没好事,是她妈妈有心思,日天他爸不是个官儿吗,她妈想让他爸给她闺女在单位里找一个打杂的岗位慢慢混着,估计是实在学不下去了吧,上个野鸡大学还不如吃皇粮。”
苏呈音问:凭什么啊!
“凭她如花似玉的姑娘中意他儿子呗,倒也没明说,反正话里话外就是‘孩子们从小一块儿长大亲密无间,家里也都知根知底,将来大约好姻缘’之类,我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坐如针毡,不是心慌,是给我气的。”
苏呈音陷入纠结,想去送机,现在也想去滑冰场,一边给缝缝“撑场”一边看戏。
张缝怀里抱着吴昊杭的外套和手机,他看着在赛场上全力以赴的人心里莫名挺开心,笑道:“要是他真被搞定了,他的死期也就到了。”
苏呈音一点都不怀疑。
陈祈和毛非在校门口等着苏呈音,毛非坐在行李箱上,病号有病号的特殊待遇,昨晚在游戏里怎么被虐的,今天一下午就怎么撒气地全数讨回,他心情倍儿棒,撩闲踹踹陈祈脚后跟:“哥,音音的锁骨不好看吗?”
陈祈完全不想搭话,犯gay病的毛非让他一概不想理。
毛非自娱自乐,又唱起歌:“还记得樱花正开,还未懂跟你示爱,初春来时彼此闭着眼,渴望未来...”
校门口的栅栏门缓缓打开,人潮渐涌。
苏呈音在优美的哼唱里小跑而来,陈祈望着他,脚步向前,突然有种想要张开双手让他跌进怀抱的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