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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爷?”转头看了一眼那扬长而去的人,老者端上了刚泡好的茶,低声轻轻唤了一声。
那女子一点礼仪礼貌都不懂,相爷居然还对她容忍又有礼?
“福伯,你记得我跟你说过我所去的北疆祭地有一些很特殊的人嘛?”接过茶碗,梅君悦抿了一口,含着那茶香靠在了椅背上,淡淡的道:“这个女人,就是拥有布阵能力的阵师。”
福伯一愣,低了头,躬身退了出去。
阵师……虽然和祭地的阵师比起来根本算不上什么,却也的确是阵师。
原以为,离开那些早已经随着北疆城毁灭随着祭地被天火烧成了一片疆土,而总算从他生命里消失的人,又以这种形态出现在了他面前。
东海祭女吗?那些故意借他的手到慕容澈身边之人……
梅君悦唇角勾起了一丝冷笑。
宫里的那个易美人已经换了人,那些跟进去的侍女也换了人,那些换进去的女人,不是止师就是阵师,而那个新换上的易美人,只怕才是那个真正的祭女,居然能领导这么些人的……祭女。
轻轻摇着椅子,梅君悦微微闭上了眼。
慕容澈以前对易美人很是不屑,后来因为卫嫔之事更是将她禁足,就是那个时候换的吧?大长公主回来之后换的。
那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慕容澈对那易美人开始感兴趣,进而开始宠幸甚至天天宿在她宫里?
是了,是从他下决心要卫霜前往江南之时,在那之前,就算我再怎么劝,他也没想要卫霜的性命。
可是,就在他开始宠幸易美人后,对卫霜的猜忌之心就重了,后来更是一门心思的想要他的命。
本来卫霜病重,只要不动声色的在京城折腾他,就可以折腾死他,然后再给他大肆追封,这样,漠北军的军权就可以和平转接。
但是现在这个样子……
不知道今儿的密报送到他案头,慕容澈会是什么光景?
他派去江南的鹰卫被卫霜全灭,可真是个让人吃惊的消息啊!
长安安王府。
春风拂柳,沿着湖边开了一溜的鲜花,在那片鲜花后,有一片菜地,各式蔬菜已经长了有三寸高,看上去一片绿油油的,随风晃动出青葱的波浪。
安王慕容竺蹲在了菜地里,小心的将一些蚯蚓给倒进地里,然后又拿着小铲子一个个的松土施肥。
内侍紧张的看着那鲜花丛中的小路,听得外面有声响就赶紧探头看一下。
“那么紧张做什么?清河不在,王妃现在还在睡觉呢。”慕容竺看了一眼自己那紧张得一头汗的老奴,笑道。
“王爷……”内侍叹了口气,无奈的唤了一声。
“我知道你们的意思。”慕容竺站起身来,拍拍身上的土,看向了自己主院的方向,轻笑了一下,道:“常服啊,我,并不想坐上那个位置,你看,我现在不是很好,种种花养养菜,跟王妃两个琴瑟相和,日子过得快乐就行了。”
“你能过得这么好,那是因为我姐姐帮你赚钱,老子帮你御敌!”花丛晃了一晃后,前面出现了一个长得比花漂亮,穿得比花鲜艳,一对桃花眼波光潋滟,却是一副超级臭脸的年轻人。
“啊!清河你回来了啊!累了吧?先来喝杯茶?”慕容竺脸色先是一僵,然后顿时堆起了如花般的笑脸,对内侍挥手示意。
常服没有去端茶,而是在杨清河爆发之前,带了其余侍者全部……闪人了……
慕容竺回头之时,四下就已经空寂寂一个人都没有,放下了召唤常服的手,保持着笑容道:“你这么快就回来了啊?兰州的事好了?”
杨清河对菜地边的椅子上一坐,道:“你若是真什么事都不想管不想争,那我带着姐姐回家。”
慕容竺脸上的笑容慢慢的淡了下去,最后成了沉寂,半晌后,道:“清河,是你跟我说的,人要按照自己的心愿过日子,那才叫快活!而我最想过的生活,不过是和镜秋一起共赏春花秋月,白头到老而已。”
“我不想做皇帝,若是做了皇帝,为了平衡各方势力必然要填充后宫,那样,镜秋一定很伤心。”慕容竺拂了拂衣袖,在另外一张椅子上坐下,端起了小几上放着的茶碗,抿了一口,道:“我也知道你要说什么,就算做了皇帝,也可以像千年前的开国太祖一般为了心爱之人空置后宫,可是,清河,我没那么大的能力,就算有你帮我,我也做不到不靠后宫来平衡前朝势力,我有自知自明。”
“你是想我夸你对我姐姐情深一片嘛?”杨清河哼了一声道。
慕容竺微微凑过去一点,低声道:“你也知道啊,你看,我现在身边连只母蚊子都没有!”
见杨清河依然不为所动的板着脸,慕容竺苦笑一下,道:“清河,你的确够强够聪明,镜秋赚的钱也让咱们富甲天下,但是,你真心以为这就可以得到天下了嘛?你在蓝田练的私兵,若是碰上漠北军,能支撑多久?而燕国其实早已经国库空虚,难道要用镜秋的私房钱去填充国库嘛?”
“我知道,卫霜的确已经释放善意,只要有漠北军相助,咱们进京是一点问题都没有,但是,随后呢?军权在人家手上,朝廷三公六部都在人家手上,咱们就一个傀儡而已。”慕容竺低垂了眼帘,道:“而且,卫霜现在可以背叛慕容澈,以后我们要是不如他意了,他也可以背叛我们。”
“放屁!”杨清河猛的拍了一下桌子,惊得慕容竺一下抬头,道:“我说的哪有错?”
杨清河冷冷的看着他道:“卫霜替慕容澈立下汗马功劳,北方收回了那么大片的国土,让边关民众免于战乱,可是这样的忠臣,慕容澈却三番两次的想置他于死地!在你们眼里,是不是有用的时候就要拼命没用的时候让你死就要死,那才叫忠臣?”
静静的看了他一会,慕容竺再度低垂下了眼帘,道:“清河,我们所受的帝王教育,就是要求我们这么看待臣子的。正是因为如此,我才不想去做那种人,要真是做了皇帝,清河,你就不是现在我最好的朋友最亲的小舅子,而是权势熏天,随时会威胁到我的外戚。”
杨清河一下愣住,看着他半晌说不出话来,许久才长长吁了一口气,道:“你倒还真敢说。”
“是镜秋和你教我的,对自己亲密的人,在乎的人,一定要讲实话。”摩擦着已经冷掉的茶碗,慕容竺也长吁一口气,道:“清河,我,以前也是有野心的!我母亲是先帝元后,外家是当时京中第一名门,自小,我就是被当成太子培养。那时候,我的启蒙老师是我的外公,燕国第一大儒,我的舅舅们都是燕国鼎鼎有名的良臣,我母亲贤淑美貌,后宫女人没有一个比得上她,那时候,我记得父皇是极为喜爱母后的,夜夜都会宿在母后宫中。”
面上带了悠然之意,慕容竺抿了口冷茶,道:“那时候,我以为我是这天下最幸福的孩子。除了外公舅舅们给我上课,父皇也带了我在身边教我,为君之道,驾驭臣子之道,那时候,我都是听着,并不是很懂,真正让我明白的,你知道是什么事嘛?”
杨清河看着他,脸上神色已经完全平静下来,清静无波的道:“嘉庆七年,当年有人写了本诗集,书中诗句很多是讥讽当时朝政,痛骂当朝皇帝,当时左相秦子玉奏请先帝,将那士人以及印刷出版贩卖多达三百余人抓捕,并欲判他们满门抄斩,牵涉人等达到三千之巨!太傅莫岑礼部尚书莫元涵率朝官百余人并太学生在宣武门外跪请半日,求了先帝收回成命,赦免了众人,改死罪为流徙。”
“是,就是这事。”慕容竺轻笑一声道:“这事让莫家声誉达到顶峰,可是,也让父皇视莫家为虎,随后,不到一年时间,我外祖大舅舅小舅舅连同我母后都暴毙而死,而和莫家联姻的我姨夫西北将军两湖巡按都离奇死亡,剩下的二舅舅也因为落马致残。你知道嘛?在我母后死后,我偷偷的躲在母后灵堂里哭的时候,那时候,我父皇一个人到了灵堂,他屏退了所有人,和母后说起了悄悄话,他说,外祖的毒是他下的,大舅舅出去查案被人暗杀是他纵容的,小舅舅与人争执被推下祭礼台摔死也是他指使人干的,他说,他喜欢母后,但是他不能留下一个可以推年幼皇子上位做傀儡连他都要退让三分的家族存在,为了断了这个根,他连我两个姨夫都没有放过。”
“那年,我八岁,我死忍着不让自己发出声音,后面父皇再叙说他其实很爱母后,我只觉得可怕,这便是父皇教我的为君之道,为了那个皇位,可以什么都不认,什么都可以抛弃,为了断了他自认为的别人的野心,他连母后都杀了!”慕容竺急喘了几下,道:“清河,我就是这么被教大的,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嘛?那时候镜秋笑我,说我死气沉沉,连笑都不会!清河,我害怕,我是父皇的儿子,要是我也跟他一样怎么办?要是总有一天,我把权利看得比镜秋都重怎么办?”
“所以,当年莫家二爷才想法子让你早早出来就藩,然后写信给了我父亲,要和我们杨家联姻。”杨清河端起茶碗倒了杯茶慢慢的道。若不是对杨家有恩的莫家提出要求,就算杨镜秋和慕容竺两情相悦,杨家也不会同意和皇族联姻。
“二舅舅是希望我远离权力中心,说这样也许还能保住性命。清河,我离京之前,曾经问过二舅舅,可恨父皇?当时二舅舅沉默许久,没有回答我。”慕容竺叹了口气道:“你说的对,慕容澈如此对卫霜,卫霜不背叛他反而没有道理了,但是站在那个位置上,站在皇帝的位子上,慕容澈不会这么想。”
“姐夫,兰州,何在熙已经杀了应家满门,对外是宣称番人下山偷袭所至,手脚我都帮他清理完了,何在熙也愿意归属到我们手下,卫霜那里,我可以回他,咱们不进京,但是也不会阻碍他。”杨清河喝了口水,道:“姐夫,你想的是好,但是这种缩在壳里的作法真的好嘛?不管是和王还是平王上位,只怕,咱们的处境都会更糟。我外戚是做不成了,但是可真有可能跟着你一起被判谋逆而死。”
慕容竺淡淡一笑道:“我相信你。”
杨清河拿起茶碗就对他一砸,怒道:“相信你个头,叫你的谋士去做,老子不干了!”
“喂喂!清河,你不就是我的第一谋士?你这是去哪?”慕容竺起身跟在杨清河后面追喊道。
“老子去京城!我要去寻求我的真爱去,你的真爱你自己保护!”
望着那瞬间就成了幻影般消失的人影,慕容竺摇摇头,走回椅子边,拂去水渍,端起了茶碗。
人心都是逐利的,当年外祖那么做,未尝没有逼迫下父皇立自己为太子的想法,而现在,京城看上去是慕容澈掌控一切,可是下面的水有多深,谁都不知道,燕国立国已经千年之久,腐朽日深,不说国库空虚,便是下面官吏都是盘根错杂,谁又能掌控得了谁?
可是,再深的根基都比不上军权,以前燕国军权四分五裂,军队的作战能力极弱,连个冰国都打不过,慕容澈为了夺权为了显示他的能力而让漠北军成了最强的军队,如今军权在手,又是他不仁在先,这个国家还会是燕国还会是慕容家所有嘛?
一旦卫霜起了心思,那么其他那些掌兵大将呢?掌管禁卫营和京畿大营的安侯梁侯,西北军的舒明昭,谁又愿意在谁之下,错失这个良机呢?
人心,一旦利起,那便是无底的黑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