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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郑相心声
郑靖业生来就是要惊掉人眼珠子。
郑琰惊诧于她爹奇思妙想,就穿越者来说,以科举选官来打破世家政治垄断基本上就是常识了。但是对于一个生长崇尚世家、崇拜世家,恨不得成其门下走狗年代人来说,能有这等开阔思维,也只有用天才二字才能形容了。
郑靖业看着女儿眼珠子都要凸出来样子非常担心,很怕她又办出什么违反自然规律、社会规律事情出来,小孩子是大凶器啊。颇为认真地向女儿解释了他这个考试选拔与时下zlngnet推荐做官不同。
“都是辟为僚属,便是有人zlngnet推荐,也要考考来者学问,不过zlngnet推荐是认识,考试是大家都不认识而已。人品确是不知根知底,学问还是有……”
经过郑靖业解释,郑琰终于明白了,这个考试不是国家组织,纯属他爹个人行为。不过因为他爹行政级别基本上等于国务院总理,所以这件事情影响也就比较大一点。
这样考试并不是年年都有,也没有一个特定频率,只有宰相府缺员比较多情况下才开考。考试者于每年春天入京,要持本人身份证明,必须有当地官府开具保函,证明没有犯罪前科。然后就是过来考试,报考人数不限,招收名额有限。
由于宰相府地理位置,决定了报考人士里,京城及附近地区人比较多。
郑靖业自己出题,主要是考实务,满意了就先招进来,向皇帝报告、从吏部备案。从小官做起,有潜力他会栽培。鉴于他本人就兼管着人事工作,合了他心意人升迁会很,每逢相府招人,总是有很多寒门士子打破了头想挤进来。
不为别,就因为如果是想从地方基层做起,除非你是世家子弟,又或者是名师弟子,否则就要像袁曼道那样人品好得所有人都知道,不然是没有太多机会出仕——家里有钱也不行!
其时通行举荐征辟制,每个地方都有一些人,他们特长就是品评人物。谁有才华啦、谁人品好啦、谁是坏人啦……都由他们说了算,不用说,这些人与世家关系非同一般。寻常人入不了他们法眼。而这些人眼睛有时候干脆就是瘸,看人先看姓氏郡望,如果是名门望族,就要先高看一眼。如果不是,再有钱、书读得再多也是个土包子,人家看不上你。
顾益纯没入这个体系,但是因为其独到眼光也为世人所推崇,只是他已经很少开尊口了。
皇帝也喜欢自己人事任免权被人间接操控,所以他让郑靖业兼着吏部尚书,所以他下令,每郡每年都要给皇帝进贡两名人才,称为“贡士”。如果贡士水平不过关,该郡守年终考核就要打折扣。
见女儿两眼直勾勾地看着前方,郑靖业不放心地道:“你有什么想说就跟阿爹说,有什么不明白就问,你正是学东西时候,不问,我怎么给你讲解,你又怎么明白呢?”
郑琰犹豫了半天,才问他爹:“这样招来,都是能干人吧?”
郑靖业理所当然地点头:“难道要招一群吃白饭?”
“阿爹上回还说,恨朝中有尸位素飨者,为什么不请圣人也这样考一考才情再授官?”为什么不推广?以后天下以科举晋身人都要念着郑靖业一份功劳,有这份劳,奸臣名头可以洗去大半了。
郑靖业扶额,果然,给这丫头科普是对!不然不定她要惹下什么祸事来呢!又庆幸,之前郑琰没有闯祸。郑琰思考方向是对,要郑靖业来说,用这样方法好,能者上、庸者下,别TMD仗着有个好祖宗就觉得高人一等。
可是,政治上事情不可以用这样简单思维来思考,不然就是利国利民坑己坑爹。比如魏静渊,他所有改革举措,郑靖业看来都是利国利民,结果呢?身败名裂!
科举好处郑靖业知道,他相府可以说是天下有效率机构了。但是,能由他一个丞相提出这样改革建议吗?不行!这是市恩于天下也是结仇于世家,死期可待。
这事得皇帝自己“想”到,郑靖业提都不能提,与他有关系所有人都不能提。不然就等于告诉所有人:老子瞧你们把持着选官不顺眼,我自己来,你们都滚蛋!等于告诉几乎一半以上高官:你们家孩子以后不是一到年龄就能当官了,得考试。
郑靖业没有舍身成仁觉悟,他老人家如此努力初衷绝不是为国为民,而是为了一家人吃饱穿暖不受欺负。既然天下是皇帝,这事儿就交给皇帝好了。郑靖业对皇帝也没啥感激之心,主要是因为魏静渊下场太惨了,魏某人为皇帝干了多少得罪人事儿啊,到了后,皇帝愣是把他推出去给世家出气,连人家子女都不肯保上一保。
让郑靖业不高兴是,皇帝让他当宰相,既是看中了他能力,也是想让他接着魏静渊棒子干下去。郑靖业傻了才会答应!要不是季繁进京,要不是被太子惦记上了,他到现还不想一气解决了关于爵位承袭讨论呢。
你丫想当千古明君、捞万世美名、历实子孙基业,黑锅我来背、账单我来付?做梦!如此大逆不道想法,实是郑相心里话。
老子才不是魏静渊那个傻货!
“以后入宫,不要说政事!”郑靖业以从未有过严厉语气提醒女儿。
郑琰哪里敢不答应呢?差点坑了全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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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居家过日子到朝政改革,郑琰被两记闷棍打下来,彻底老实了。认认真真学习科学文化知识,老老实实接受本土化教育改造。郑靖业舒了一大口气,郑琰也格外关注了许多以前忽略知识。
郑靖业主持国务院公务员考试也有了结果,他挑了几个看着不错人上表辟为不同官职,同时也接受了几份荐书,接纳了李俊侄子李湛之入相府——zlngnet推荐人,顾益纯。
顾益纯本意,乃是为了弥补郑靖业形象,同时也是因为李湛之为人比较务实。通过世家内部渠道,顾益纯了解到李湛之是不喜欢李俊这个样子。zlngnet推荐时候,顾益纯也提醒郑靖业:“他毕竟是李家人,你用时候,也有个分寸。”
郑靖业听了后这句话,笑得眉眼一弯:“这还用说?”又问顾益纯,“七郎今已十五,春天正是各府召辟人手时候,要不要我写一封荐书?”以顾家背景,相信没有人会以为顾鼐是他人而防范。
顾益纯也没客气:“你要荐他到哪里?”
他问到了点子上,每个人都有自己特点,不一定适应每一个岗位,如果放对了位置就能发出光彩,如果放错了位置,后果不堪设想。郑靖业低头一想,方道:“卫王府上如何?”卫王是皇帝兄弟,是个比较安全人。
顾益纯一点头:“也好。”
顾鼐生母是他父亲元配正室,也是世家女,也就是说,顾鼐外祖家也是世家。光看这两个世家面子,卫王就不能不接受这个人。再说了,卫王正为他庶出第五子谋一个外地郡守,正是要求郑靖业时候。
每年年初都是各个部门补进人时候,顾鼐也好、李湛之也罢,都这一波招聘活动中领到了官衔儿。都不高,入仕都由从八品干起,倒也算是个出身。
以上,都是郑琰不知道。她只知道,她又要头疼了。
郑靖业生日三月十四,巧是顾益纯生日也是这一天,一下子要准备两份寿礼,让郑琰有些忙不过来。不能总是送张屏啊、送双袜子什么,得有点儿心意才行吧?做碗寿面?桥断有点儿老啊!而且吧,那么多兄姊,人家也不是不孝,自己这样有抢镜头嫌疑,也不够厚道。
想了想,还是换了一身男装,带着四个婢女,揣上钱,又跟杜氏报备了一下,这天下午家政课就先不上了,去东市逛逛买东西去。杜氏心头一跳:“你要出去做什么?”
郑琰脸皮抽了两下,看来自己不良记录挺让人吐血,乖乖解释:“阿爹和先生生日到了,找不到寿礼。我东西都是爹娘给,拿出来也不算我心意,去看一看有没有什么合适。”
杜氏这才道:“路上小心,”又嘱咐阿崔,“看好七娘,寸步不许离!”
郑琰低头作忏悔状,看来要让她爹娘忘掉她办过荒唐事,还是需要时间和靠谱事情来证明。
骑马到东市,行得并不,马也跑不起来,杜氏令两个家丁给郑琰牵着马“走”过去。到了东市大门口,郑琰下了马,一个家丁把马旁边栓马石上系好,守那里,另一个就陪着郑琰进东市。
东市里东西特别多,有贵有贱,郑琰一路走一路摇头,很少有比得上家里用东西。看来还是要“”这字上下功夫,正这么想着,抬头看到一家文具店。郑靖业与顾益纯都是书法大家,对于文具消耗是比较重视。这其中郑靖业还好些,顾益纯一直都是用好东西。寻找两件难得大家制作笔砚送去,倒是比较符合他们身份。
受顾益纯影响,郑琰挑笔墨也是有一套。店主人非常有眼色,笑着上前:“小娘子要看点儿什么?”
郑琰扫向毛笔,店主人道:“小娘子好眼力,这是芒山笔。”
“假。”制笔大师高素,芒山开场子,他制笔世称芒山笔。顾益纯只用高素做笔,一次要弄个十几匣,郑琰自从跟了这位老师学书法,也跟着改用这种笔。高某人做笔,从用料到工艺都与众不同,闻起来味儿都不一样,可不是笔管上刻上芒山二字就能冒充。
店主人不乐意了,辩道:“小娘子,老朽这店开了二十年了,从不卖假货。”
“老吴你就不要再犟了,连个娃娃都骗不过去。”带着磁性男声从店铺深处传来,一个身材高大男子慢条斯理地踱到了店主人身边。
郑琰想,她当时样子一定很蠢,仰着个头、微张着嘴、瞪大了眼。实是因为眼前这一枚帅绝人寰大帅哥啊!
大帅哥俯□,笑得颠倒众生:“小娘子好眼力啊,这确不是高素亲制,却是他徒弟做,师徒都芒山住,说是芒山笔,倒不算太骗人。”
店主人不再和蔼可亲,黑着脸推着四处放电家伙往外赶:“去去去,郎君无事不要闲逛,夫人怪罪下来,老奴担待不起。”
大帅哥对这满脸褶子店家比对郑琰亲切多了:“阿爹正要收拾我呢,他想不到我这里,就让我躲一会儿,等阿娘回家了,我就回去。老吴你大人有大量,从小看着我长大,不能见死不救啊!”
官员不好意思经商,倒是会让家仆、门客出面,看这眼前一对儿,正是躲避父亲鸡毛掸子少爷与忠心耿耿老仆之间对话。
郑琰收回了口水,调整了表情,然后翻了个白眼。反正也没有正品,逛下一家吧,虽然她对东市不太抱希望了。没想到大帅哥看了过来,认真地道:“你长得挺好看,不要作怪样子啊,一作怪样子就不好看了,怪可惜。”
“……”继续给他一个白眼。
店主人又来拉他家小主人:“小娘子别生气,大郎就是口无遮拦。大郎不要再惹事,上回打人还没吃到教训么?”
帅人两眼望天:“害怕了我就不是袁守诚。”
原来这家店是仇人家开!她记得这货,因为这家伙,她大哥还挨了板子。
郑琰落荒而逃,后还是去合了几样香料、做了几个香囊凑数,心里直想哭,走个亲戚能遇到仇人,逛个街进了仇人开店。这日子没法儿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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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靖业与杜氏这一对无良夫妇很就知道了女儿逛街奇遇,两人笑得直打跌。郑靖业还说:“阿琰不要生气嘛,他为人轻佻了些,眼光还是不错。他既说你生得好看,你必是好看。”
郑琰:“……”
郑靖业过生日,皇帝都给赐点生日礼物,反正场面很是盛大。有皇帝牵头,其他人不管乐意不乐意,多少都要有点表示,郑家这一天热闹非常,连东宫都派了人来。
郑家五子悉往前厅迎客,郑琰与杜氏则接待女眷们。郑琰就看到了姜氏,她气色不是特别好,想来有于明朗那样一个儿子,做母亲多少都会有些不顺。郑琰也只作不知道,舅母长舅母短地跟姜氏说话。
由于是郑靖业做生日,女眷们到得就不是特别多,都是些关系比较亲密又或者是家里想与郑家交好,气氛颇为不错。出嫁郑瑜也回来了,儿子还不满周岁,就没有带过来。
郑琰把她仔仔细细看了八圈,认真地道:“阿姊,胖了。”周围人都笑。
郑瑜嘴角一抽,忍住了下手冲动:“你给我记着。”
郑家颇为和乐,宣德府顾宅就有些气闷了。齐王郎中令顾宣算起来是顾益纯族侄,来给叔父拜寿,连同顾鼐等顾家亲眷,也是开了一次宴。比起郑家鲜花着锦、烈火烹油,顾宅寿宴就低调、雅致得多。
器用名窑、菜是佳馔,菜谱都是祖上传下来、经过时间考验。并无百戏,却是众人诗文相和、高歌曼舞,很有古风。饶是顾益纯对家族不太亲近,心里也是暖洋洋。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该道贺也都贺过了,众人纷纷告辞。顾宣似有未之语,特意留了下来。顾益纯皱了一下眉,对仍住这里顾鼐道:“你明日还要去王府应卯,又饮了酒,先去歇息。”
顾鼐看了看顾宣,低头应了一声是,轻轻走了开去。
顾益纯前面走,顾宣跟后面,一路跟到了书房。顾宣还待绕两句客套话,顾益纯已经不客气地榻上一歪:“你有话说。”
顾宣怔了一下,马上适应了这种‘酒后名士’谈话状态:“是有一事,不知叔父意下如何。”
“说来看看。”接过小僮上热茶,深深吸了口气,嗅那一般清香。
直到茶凉了,顾益纯还没有喝上一口,脑子里还回荡着顾宣话:“齐王殿下有一子,王妃爱逾性命,欲早日为其择一良缘,看遍淑女皆不如意。齐王殿下想嗣王恰与郑相爱女同庚,不知可结两姓之好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