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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杨峥的身份容不得他不作答,只好极不情愿的站起身来,抱拳行了一礼,毕恭毕敬的道:“回禀殿下,今日正好是五月初一?”
“五月初一?“杨峥喃喃念了几句,忽然脑海里一动,道:”五月初一, 历史上记载,五月不是明仁宗驾崩的时间么,莫非这丫头当真是刺杀的?“
想到了这种可能,杨峥吓了一大跳,心道:“老子的运气没那么差吧,做太子还会被人刺杀?”
杨士奇做了回答,便迫不及待竖起耳朵听,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台上的铁衣已经唱到了金盏儿一个笑哈哈解愁怀,一个酸溜溜卖诗才。休强波灞陵桥踏雪寻梅客,便是子猷访戴,敢也冻回来。咱这里酥烹金盏酒,香揾玉人腮;不强如前村深雪里,昨夜一枝开……?“
声音婉转动人,落在耳朵里说不出的舒服,杨士奇颔了颔首,心道:“想不到这小小的驿馆之中,竟有人将这小曲唱得如此之好?“他虽错过了前面的大半,但这《青衫泪》的曲子大致内容倒也清楚,说是在唐宪宗时任吏部侍郎,曾与好友贾岛、孟浩然探访长安名妓裴兴奴。兴奴颇有才气,尤善琵琶,她看重白居易的才华,与他往来密切,并愿以终身相托。后来白居易因事被贬为江州司马,临行时与兴奴约好要娶她。有一位叫刘一的江西茶商听说兴奴美貌,也想娶她,鸨母贪财,劝兴奴嫁给刘一,兴奴坚决等候白居易。鸨母便与刘一密谋,骗兴奴道白居易已死,刘一趁机娶了裴兴奴。刘一与兴奴夜泊江州,兴奴知此是白居易任所,月下弹拨琵琶寄托哀思,恰好白居易与好友元稹泛舟江中,听到琵琶声疑心兴奴所弹,便上船探访。裴兴奴哭诉情由,白居易感慨不已,作《琵琶行》长诗一首。趁刘一醉卧之时,元稹让白居易携兴奴乘舟而归,自己采访回京,奏明白居易之罪可恕,又奏刘一作假信骗娶裴兴奴。皇帝下诏,白居易复起用为侍郎,兴奴归白居易,刘一受到惩罚的故事,此时铁衣唱的就是白居易,与好友贾岛、孟浩然探访长安名妓裴兴奴的事情,虽只是几句, 却将白居易,与好友贾岛、孟浩然探访长安名妓裴兴奴那种欢喜劲儿唱得淋漓尽致。
杨士奇本就喜欢马致远的曲子,此时当真是越听越满意,就差没有立即鼓掌叫好起来。
反而是那馆夫斜眼看了一眼杨峥,见杨峥目光只顾盯着铁小蝶,眼里闪过一丝狡黠,他虽是这江南驿馆的馆长,听着不错,却是个不入流的小官,掌管日常的事务管理、呈报通信、物资转运及接待来宾等的堂与供宾客、使者住宿、休息用的厅,是驿馆中的主要管理者,繁华之地手中也有百来号人,看着甚是威风,可他并不欢喜,一直想找个机会往上爬一爬,奈何一直没机会,如今老天爷竟给了自己一个天大的机会,让当朝太子住进了驿馆,今日自己若趁机凑成了这段好事,让太子爷浑身舒坦了,改日太子登基为帝后,还能少了我的好处,想了这种可能,心头越发为自己昨日的举动感到高兴。
这铁衣昨日来驿馆投靠,说想做一个歌女的时候,他有些犹豫,若不是见她秀丽出挑,模样还算是娇小可人,又能弹奏一手好曲子,歌喉也不错,还真不答应,如今看太子的目光不断的在其身上流连忘返,暗叫了声侥幸。
这时铁衣唱完了第三折,开始进入第四折,这一折比起前面三折多了些悲伤之气,众人原本担心铁衣年纪轻轻,根本不能体会其中的悲苦,这一折必然唱得不如前面三折,可听了迎仙客无礼法,妇人家,山呼委实不会他。只办得紧低头,忙跪下,愿陛下海量宽纳,听臣妾说一套儿伤心话。“这几句时,歌声悲切,唱到最后竟泪流如雨下,好不悲切,偏生那悲切之意,竟是十分的逼真,让场上的看客着实惊讶了一番后,纷纷叫起了好来。
场上唯独杨峥神色不变,《江州司马青衫泪》里的名妓裴兴奴命运再如何不济,比起铁家的不幸,根本不在一个等级,如其说铁小蝶唱的是名妓裴兴奴身世悲惨,不如说是唱出了自身的凄凉,故而这份悲切之意是真得不能再真了。
那馆夫见杨峥神色不为所动,目光却是盯着铁小蝶不放,不免感到有些好笑:“这太子倒是好色的主儿,如此动人的曲子,竟充耳不闻,反而对几个青楼女子如此痴迷,这帝王家的心思,着实奇怪的很?”
杨士奇见只顾盯着台上的女子看个不停,不免打趣的一笑,道:“这女子清丽脱俗,模样儿倒也不错,难得是唱得一首好曲子,留在身旁伺候倒也不错?”
明初的气氛并不是很保守,文人士大夫把酒话青楼并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所以杨士奇的话儿,并没有引起胡滢,陈芜等人的惊讶,反而含笑的点了点头。
只是这样一来,杨峥立即显得有些尴尬,咳咳了两声,笑道:“杨大人误会了,孤今日只是初看这女子,只是觉得这女子有些面熟而已?故而多看了几眼而已,并非——?“
杨士奇听得一笑,心道:“这个杨小弟还玩这种把戏,这不是自欺欺人么?如此的美人儿,那个男人不是看着眼熟呢?”
胡滢等人则是 “哦”了一声,神色间满是暧昧,仿佛杨峥这么说,就越发说明了自己内心深处的那点想法一样。
杨峥有些哭笑不得,这种事情越是想解释越解释不清楚,最好的做法,便是不做解释。看了一眼台上的铁小蝶,捧起酒杯道:“来,来,难得有美酒佳肴,还有这么动人的小曲,各位大人我们喝了这杯吧?“
“我看是有动人的女子吧?“众人端起酒杯之时,各自会心的一笑。
杨峥也不好说什么,只有不多言,场上一曲唱完后,原先停留的女子,重新回到了舞台,这些女子本就是一些罪臣的子女,平日里在家也算是大家闺秀,到了教坊司才不得不变成了歌舞女子,但容貌,身段还在,甚至比起当年做大家闺秀的时候,还要妩媚几分,这时候或歌,或舞、或抚琴一曲,总之小小的舞台在来来往往的女子中,好不热闹。
杨峥等人几杯药酒下肚,人人的目光再看台上的女子藕臂舒展,扭动的腰肢,修长的**,以及那翠衣里若隐若现的双峰,目光不再是最初的那么纯洁了,就算是最年长的胡滢这会儿目光也灼热起来。
只不过这些女子都是教坊司的女子,加上他们都是朝廷一品二品的高官,在这样的场面,目光太过灼热,不免有些失去了体统,所以人人心头燥热,面上却是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样,甚至眼里的那点灼热也隐藏得极好。
杨峥看在眼里,暗自感到好笑:“果然是衣冠楚楚,彬彬有礼,让人好生佩服的很?“
有歌舞助兴,诸人也不好太过冷场,开始说些不痛不痒的话儿,眼看气氛不太欢快,胡滢于永乐五年起连续十四年受朱棣之命在外暗访建文帝踪迹,秘密走访的地方不少,见识自也是众人最广的,此时不知为何想起了早些年听过了一则趣事来,看了看众人神色,觉得有必要活络活络气氛,便自作主张的咳嗽了两声,道貌岸然的道:“老夫前些年去过的地方倒不少,倒也听了不少好笑的段子,今日难得殿下与诸位大人都在,下官自告奋勇的说一个段子可好?”
文人之间说些有趣的段子,并非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事实上在当时的风气下十分的流行,所以,杨士奇等人一听说段子,登时来了兴趣,杨士奇抚掌笑道:“本官很久没听过段子了,难得胡大人还有此雅兴,最好不过了?”
其他人纷纷点头附和。
胡滢端起酒碗喝了一口药酒,想了想开口说道:“前些年,有一个私塾老师教学生念《大学》,先念朱熹的《大学章句序》,念了破句〔破句〕指在不是一句的地方读断或点断。把“大学之书,古之大学所以教人之法也”念成“大学之,书古之,大学所以教人之,……”。让阎王知道了,叫小鬼去把他勾来,说:“你这么爱‘之’字,我罚你来生做个猪。”那个人临走说:“您让我做猪,我不敢违抗,我有个请求:让我生在南方。”阎王问他为什么,他说:“《中庸》书里说:‘南方猪强于北方猪’。”话音一落,众人登时哈哈大笑了起来,杨峥古文功底并不好,一时半会儿有些不明白,一旁的陈芜扫了他一眼,小心的提醒了一番,他才生出恍然大悟的神情来,这段子说到最大的笑点,就是在于古文的礼节,按照:《中庸》原文是:子路问强,子曰:“南方之强欤?北方之强欤?抑而强欤?”)是用“之”字谐“猪”字,这是部分吴语方言的语音,在别的地区就不会引人发笑了。
ps:马致远,字千里,号东篱,(一说名不详,字致远,晚号“东篱”),汉族,元大都(今北京)人,元代戏曲作家。青年时期仕途坎坷,中年中进士,曾任浙江省官吏,后在大都(今北京)任工部主事。马致远晚年不满时政,隐居田园,以衔杯击缶自娱,死后葬于祖茔。写有《汉宫秋》、《荐福碑》、《岳阳楼》、《青衫泪》、《陈抟高卧》、《任风子》六种,以《汉宫秋》最为出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