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纥石烈执中看不惯完颜康,完颜康还看不惯他呢。无关利益,就是单纯的互相看不顺眼。纥石烈执中严重认同二王爷给完颜康起的绰号“汉儿”,怎么看怎么觉得他不够痛快。完颜康觉得这个王八蛋就是头野猪,走哪儿拱哪儿,破坏正常生活秩序。
主帅与副帅不和,放到哪里都是要吃败仗的征兆,好在完颜康一直在装鹌鹑,直到最后一击,才翻脸拦截。仗都打胜了,翻脸就翻脸呗。他一翻脸,纥石烈执中才发现,他拿这个汉儿是没有办法的。
他先前所倚者,不过是资历,还有自己比较能打。现在完颜康蓄力一击,至少在这次出征上,完胜。
而且,完颜康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金主有一项足以亡国的特异功能:谁个有能力对国家有利,他就想弄死谁,哪个人是乱臣贼子,他就信任谁。除了亲儿子太子,余人概莫能外。别看总是疑心赵王父子,十好几年了,赵王府一直稳如泰山。堪称神奇。
纥石烈执中就属于不利于国家长远发展的危险份子,金主觉得这回让他受了点委屈。完颜康呢,顶着怀疑活了这么大,还越活越滋润了。完颜康还有盟友,抹捻尽忠,这货也不是什么好人,所以金主也挺信任他的。本着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的原则,抹捻尽忠一个劲儿地在中都给纥石烈执中上眼药。
朝上勉强算是平手,还居下风。后宫就更坑爹了,完颜康他就是在后宫里长大的。白天金主在外面生气了,晚上回去,从老婆到小老婆就能把他的气给灭了。他又觉得这个侄子是极好极好的了。
完颜康做事也做有条理,封了府库就直接上报给朝廷,请求朝廷派人来协助治理。将本地户籍田册都整理好了,驻军的名册却是自己收了起来。跟朝廷打过了招呼,这些人他来处理。
他还派人到中都去诉苦,说纥石烈执中排挤他,不让他打仗,不打仗就没有缴获。等好不容易他有了缴获,纥石烈执中还要来抢,真是良心大大地坏!这个说法在中都引起了广泛的同情,本来嘛,谁抢的归谁,天经地义的。他就算抢来了送人,也不干你事。何况,还是送给朝廷的。
抹捻尽忠更是上蹿下跳,弄得金主也不得不发诏让纥石烈执中收敛一点:你之前已经抢过了,现在就收手吧!
之前卷几个小破村庄,能跟一座城比吗?
纥石烈执中也上表诉苦,表示跟自己的人不能白出来。中都回曰:赵王世子良心很好,封了府库,只等中都派人来清点完毕,情愿将财物分为三份,一分自留,一分上缴朝廷,一分“让与”纥石烈执中。
多么大气,多么善良的孩子啊!
中都一则不以为他初次征战便能立功,不想居然独下一城,这是惊喜。一则又对他的处理方式颇为赞赏。中都高层自徒单镒、完颜承晖二丞相往下,驸马仆散安贞等不少将领,都认为他是可造之材。他们都已经意识到了,光靠抢和杀,是不可能长久的。
纥石烈执气呆。想拿元帅的头衔压完颜康,才到城下叫门,门内一声锣响,完颜康着世子服色出来了。比等级,纥石烈执中完败。
纥石烈执中:……
小王八蛋还笑得:“元帅来得好迟,请进。”纥石烈执中鞭马入城,擦身而过时,完颜康出手如电,叼住他的手腕,纥石烈执中竟然挣不脱。纥石烈执中心中大骇,他不敢说勇武天下第一,至少是个颇有自信的将领,力气上居然比不过这个娇生惯养的小王爷!
骂也骂不过,阴也阴不过,好汉不吃眼前亏,纥石烈执中果断怂了。他突然想起来了,这个“汉儿”敢金殿当众殴打二王爷,他会是一个脾气很好的人吗?绝对不可能!纥石烈执中有些后悔了。
完颜康却放开了他的手,笑吟吟地让他住到了府衙内,并没有再做任何其他的威胁。纥石烈执中却不敢轻举妄动了。打也打不过,骂也骂不过,坏也坏不过……这日子,真是没法儿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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纥石烈执中觉得日子没法过,城内百姓的日子却变得好过了起来。宋金边境上的城池,百姓的日子艰难程度自不必说。这不单是金国时不时来抢个劫,到现在还把家给占了的问题,有时候……自己人刮起地皮征起兵来也很坑爹,如果不是因为金兵仇恨值更高一点,百姓会先反了南宋朝廷的==!
这一回,金兵来了,原以为要遭一次大罪,不曾想这位小王爷居然比大宋朝廷的官儿还和气。本城百姓以为在做梦。可不是,大家讨厌了很久完全没办法搞掉的知府,当天就被他抄了家,公布了罪证砍了头。整天偷鸡摸狗调戏大姑娘小媳妇儿的地痞,捉来打个半死,现在还在家里挺尸。
全城风气为之一肃啊!
这还是金国的官儿吗?这不对吧?
甭管对不对吧,已经有士绅大着胆子,开始组织劳军了==!也搞出个“箪食壶浆”相迎的样子来,弄得完颜康哭笑不得。站在大街上,看着个花白胡子的乡绅领着几位老头老太太,完颜康不得不发问:“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骨气呢?你的画风才是很不对吧?
老乡绅带着点激动地大声说:“苛政猛于虎,将军此来,为本城百姓除了一害呀!”口水四溅,脸都涨红了。完颜康一怔,这个说法,好像也是成立的?不过,老兄你这演技有点假呀!身边有一个睁眼说瞎话技能满级的湖绿王爷,些许忽悠功,完颜康还是能识破的。
他倒要看看,这老头想怎么着。这是拍好了马屁,让他继续约束了兵士么?
不只是他,斫答因调到身边,也权允起长随之责。看这老头这个样子,一撇嘴:真假!小白脸你要信了他,我鄙视你!
本城好些“诗礼之家”此前城破不及出逃的,因得完颜康这庇护,家业完好,不得不出来凑一热闹,见状也是举袖掩面:过了!过了!能做下这些事情的人,必是胸中有沟壑的,你们这个样子,是小瞧了他。这样的人觉得被愚弄了,生起气来,不是一城百姓能够承担得起的。两下各让一步,才能周全此城。
才要上前圆个场,就见完颜康已经携了这老者的手,笑邀他一起往府衙里走,一面询问城中状况。老者絮絮叨叨,也没讲什么实情,就是反复讲些恩怨之类。直到说得口干舌燥,才惊觉这三百步的路,好像走了好久。
诸文士已经看出来了,这金兵副帅是拿了十二分的耐心看这老头在那里唱独角戏呢,不是配合演戏,不是为了表现金兵宽和。不由遍体生寒。已有心存厚道的,想上来圆场了。
老者终扯不下去了,将心一横说出了目的:“本城子弟有好些被强征作民伕,不知将军……能不能许他们与家人团聚?”
完颜康停步,注目老者良久,他还是低估了劳动人民的勇气和智慧。
麻痹的这是把我当日本鬼子糊弄了吧?完颜康气极反笑,越笑越大声。真是自作自受啊!
笑声里,老者的呼吸急促了起来,大滴大滴的汗珠出现在了他的额头上。人群里,一个黑瘦的乞丐就要冲上前来,却被一个方脸乞丐拦住了。黑瘦乞丐低声道:“帮主……”
完颜康放了老者的手,对一旁几个府内被留用的小吏招招手:“带上籍簿,”变掌为指,一字一点地点着小吏,“盘查户口!”又低声吩咐金兵军士,将检抄来的宋军名册取来核对。老者的脸瞬间变得惨白,完颜康再也不看他,却招了城内几位有名望之士到府内议事。
到得府内,几人有心为老者讲几句话,完颜康已经吩咐斫答:“小契丹,带人去看着那个老头,别让他自杀了。”斫答心里骂一句“狡猾的小白脸,白让我担心”,口上含糊答应了一声,领人奔去将老头从房梁上放了下来。
城内有一大族之族长见状勉强夸一句:“将军料事如神。”完颜康被人当成鬼子一样糊弄,有些意兴阑珊,摆摆手道:“场面话就不要拿出来气我了。”说话者一噎,听他续道:“附近的宋军守卫官长是谁?现在何处?”
族长有些迟疑,最终还是说了实话:“离此地七十里,冯将军……”完颜康道:“来人,告诉他,我这里有战俘三千两百一十二名,另敛尸四千八百七十六具,活人每个一贯,死人每个半贯,拿钱来,我许他赎走。”
众人大惊,孙管事本是他的奴仆,并不能参赞军务,此时也忍不住劝道:“小王爷,不可!本是功勋,奈何贱卖与人?您已经向圣上请求饶了这些俘虏的性命了,何必再担这个风险?”一贯钱一个大活人,还是士兵,你开毛的玩笑啊啊啊!这些人,统共也不够你一件好衣裳的钱,好吗?!都买不到你半个马蹄子的!
众族长也是不解,似乎还从来未遇到过这样的金兵将领。完颜康却只是摇头,又问:“户口盘查完了吗?查完尽早报我。”
金兵在胜利的驱使之下,效率是极高的,不多时便盘查完了。来汇报的时候,完颜康正换了一身常服,让斫答也换了衣服,陪他出去逛街。斫答再忍不住了:“现在城里人心慌慌的,你又穿这么好出去,谁不认识你吗?”完颜康笑道:“你不知道,快些换。”
两人到了街口,在一个还开了半扇门卖茶水的铺子里坐下了,一个老婆婆战战兢兢过来问:“长官,要喝些什么茶?小店只有粗茶,怕不合您的胃口。”完颜康道:“那就来一碗清水吧。”老婆婆小心翼翼给他端了碗清水,完颜康略沾一沾唇,又问道:“有纸钱吗?”
老婆婆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哦,有有,您……”
“给我一枚纸钱吧,”完颜康轻声说,“一枚纸钱就够了。”
老婆婆吓了一跳,又不敢不从,哆哆嗦嗦取了一把纸钱来,完颜康拈起一枚来,在她面前晃了一下,对她说:“这个我收下啦,你若有子侄在战俘营里,就去接他们吧。”
老婆婆一怔,完颜康已经揣了纸钱走远了,自有亲卫过来带她去领人。这老婆婆委实没有儿子被俘,仍是去将邻居的儿子带了出来,又一咬牙,战战兢兢,将一个受了伤的宋兵,也指作自己儿子领了出来。再要多领,又不敢,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完颜康远远地看着,心中一片灰暗,尼玛真被当成鬼子了!
回到府衙,饭也不太想吃,又恐行功岔气,便不练内功。九阳真经到得最后一册,学霸也觉得有些难。将宋兵名册拿了来,正要细看,忽然耳朵一动,目光如电盯着窗外。窗外又是一个有些耳熟的声音:“小朋友,没睡吧?”
完颜康:……=囗=!
挥扇打开了窗子,洪七公正与一个背着好些麻袋的丐帮弟子坐在庭院内的一棵大树上。完颜康眼力好,数得出这弟子身上麻袋的数目为九,原来是九袋弟子。洪七公领着鲁有脚纵轻功蹿进了房里,正看到桌上一叠册子旁边钉着一枚纸钱,轻声问道:“这你还是留着?”
完颜康便猜他大约到城里有些时候了,轻轻起出纸钱:“留着。”
“做什么?”
“黄泉路上,自己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