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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辞的老家离他们现在住的浔城大概有一个小时的车程,是个沿江的小城市,气候湿润,风景也秀丽,但跟浔城的繁华不能比。
他们这次出门只有两个人,是乔鹤行自己开的车。
郁辞坐在副驾上,借着晨光打量乔鹤行的脸,乔鹤行身上还穿着衬衫西装,他今天早上临时有事,要去参与一场会议,衣冠楚楚地出了门。郁辞本来以为他不回来了,没想到到了和郁辞约定的时间,他却准时出现在了门口,轻轻松松接过郁辞脚边的行李,拉着郁辞出了门。
只要是答应郁辞的事情,他向来是不会食言的。
前两天郁辞惴惴不安地和乔鹤行说想带他回一次老家。乔鹤行那时候本是在看一份资料,闻言却放下了手中的东西,眉眼在灯光下显得极为温柔,轻声问,“你是要带我去见一见你爸妈和言家祖先吗?”
“那我可要好好表现,”乔鹤行一伸手,把郁辞勾到了自己怀里,让他坐到自己腿上,说道,“不然他们觉得我拐走了家里的宝贝,夜里找我算账怎么办?”
乔鹤行知道郁辞本来姓“言”。
也知道郁辞老家早就没了关系亲近的亲人,不然也不会当年被远亲送进孤儿院里。乔鹤行的书桌里,甚至还放着一张郁辞在孤儿院的照片,那上面郁辞抱着自己的小熊猫玩具,脸蛋白白嫩嫩,却满脸惶然。
如今郁辞想带他回去,显然不会是去拜访那些早就面目模糊的亲戚。
郁辞把头埋在他的肩上,手指玩着乔鹤行的袖扣,“我不知道,我就是很想带你回去看一看。”
他想带乔鹤行看一看他小时候玩闹的院子。
看一看他窗边种着的那株桂花树。
看一看他母亲画过的丹青,父亲给他亲手打造的小秋千。
看一看,他在成为“郁辞”之前,他曾经生活在什么地方,有过怎样的人生。
他生命里的每一个点滴,他都想和乔鹤行分享。
“好啊。”乔鹤行亲了亲他的额头,“你带我去哪里都行。”
郁辞看着乔鹤行的眼睛,他跪坐在乔鹤行身上,膝盖压在沙发上,腰却被乔鹤行搂着。
他不由笑了笑,“那我要是拐走你去私奔呢?”
乔鹤行的吻又落在了郁辞的嘴角,“那就算是天涯海角,我也跟你走。”
如今他们坐上了车,向着那个不算远的沿江小镇出发。
因为实在离得太近了,郁辞只是打了个瞌睡,就到了目的地。他一睁开眼,就看见了自家那个独门独户的小院落,墙上的门锁还是他上回亲手锁上的,墙角里青苔碧绿,墙上趴着一只白色的胖野猫,看见两个奇怪的人类从车上走下来,喵呜一声,跑走了。
郁辞站在门前,恍惚觉得时间像是又倒回了从前。
他们家的这个小院子,自从他母亲过世,就再也没有过变化,无论是院子里那些花草树木,还是屋子里的陈设,都像是被时间封印在了原地。
郁沉言年年差人打扫维修,却不让人改变分毫,连墙上的瓦裂了都找来了同样的款式补上。
一年又一年,让郁辞印象里的家永远被保存了下来。
郁辞打开了门,跟乔鹤行拉着行李走进了屋里。
一走进去,就看见挂在墙上的丹青画,画的是烟雨中的江南小镇,落款是他母亲的名字,林涵微。
“我亲生的爸爸叫言明恩,他其实是我现在的爸爸曾经的下属,”郁辞推开了窗户,让新鲜的空气涌进来,他把院子里的小秋千指给乔鹤行看,“那秋千就是他给我做的。”
他一句话里带上了两个“爸爸”,听着总有点奇怪,自己都先笑起来,索性叫起了郁沉言的名字。
“我妈妈是郁沉言关系很好的学姐,也不知道怎么的,她和我爸就认识了,结婚了,还有了我。我爸就从郁家辞职了,金盆洗手不干了。”
后来郁沉言还抱着他聊到过这件事,当年他爸妈举行婚礼,郁沉言被请过去,坐在了证婚人的位置上,把他给气的。因为他爸妈恋爱的时候,他居然一点都不知道,还是收到了结婚请柬,才发现自己学姐和自己的得力下属不仅成了一对,还珠胎暗结。
更过分的是,随着结婚请柬送过来的,是一份辞职信。
可是他嘴上说着气,却还是会来这个小院子里拜访。
郁辞出生的时候,他特地和商鸣过来,却不敢抱郁辞,就一脸嫌弃地站在摇篮边上,把一个沉甸甸的金锁放在了郁辞身边。
乔鹤行静静地听着,他也走到窗边,看着那个小小的秋千。那秋千一看就是给小孩子做的,纤细精巧,承受不住成年人的重量。
他只在照片上见过幼年时候的郁辞,如今见到这秋千,想到当年雪白粉嫩,小小一团的郁辞坐在上面,一定是可爱得不行。
可他却无缘得见,心里不觉有点遗憾。
因为天色已经有些晚了,郁辞没急着去给他爸妈扫墓。而是带着乔鹤行在这个小城上转了转。
也是因为到了街上,他们才发现今天居然是七夕,满街都是卖花的人,看见乔鹤行和郁辞十指相扣,立马猜到这是一对同性恋人,一个穿着墨绿色长裙的女孩子拦住乔鹤行,笑眯眯说道,“帅哥,给男朋友买一束呗,你男朋友这么好看,抱着玫瑰更好看。”
这女生刚才也在招揽其他人,却都是说“买一朵”,到乔鹤行这里就变成了一束了。
郁辞不由笑了一声,乔鹤行确实一看就不差钱。
乔鹤行却真的掏出了手机准备扫码,但是他扫码前还要似笑非笑问那女生,“那你觉得我男朋友好看,还是你的玫瑰好看?”
这题目傻子都会回答,那女生飞快吹起了彩虹屁,“你男朋友太好看了,我的玫瑰没法比!”
郁辞简直没耳朵听,可乔鹤行却很满意,干脆利落扫码转账,买了一捧还带着露水的玫瑰。
郁辞本来是准备带乔鹤行去吃饭的,但饭没吃上,他先收上一捧玫瑰,不由有点哭笑不得。
他一手抱着玫瑰,一手和乔鹤行在街上走,周围的人熙熙攘攘,建筑和景物都已经不是他小时候的模样了。
“我记得,我小时候,我爸也总在七夕给我妈买花,”郁辞的声音里含着点笑意,“那时候我爸抱着我,只要卖花的人夸一句我妈好看,我爸就要掏钱,人家要是再夸一句我可爱,像我妈,我爸就掏钱掏得更快了。”
郁辞揶揄地看了乔鹤行一眼,“你知道后来怎么着了吗?”
“怎么了?”乔鹤行也笑着问。
“我和我妈一人抱了一捧花回家,我爸因为乱花钱,被扣了一个月的零花钱。”
郁辞想起来这事还是想笑,他那时候小,看他爸愁眉苦脸在那里插花,还颇为义气地拉一拉他爸的手,偷偷说,爸爸我给你零花钱。
然后他爸一感动,拿最后一点私房钱给他买了巧克力,自己沦落到烟钱都没了。
“那你要罚我零花钱吗?”乔鹤行牵着郁辞的手,满脸正经,“我能不能申请给我留个车马费?”
郁辞笑着摇了摇头,“这位先生,我不准备扣你钱。我准备请你吃晚饭,作为玫瑰的谢礼。”
他踮起脚,在乔鹤行的嘴边亲了一下。
“这是定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