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太太的侄子(1 / 1)

害他者 哈卡色cho 1274 字 9个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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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这厢拂方见陈凌走了,盈盈美目褪去笑意,横觑一眼陆识忍的打扮穿着,指向门外下逐客令:“我不知是谁引你来的——我是有主的……有主的……呵,想来你走岔了。快快滚!”

原来拂方卧室屏风后有一扇隐门,梅瑜安有时来得太晚,嫌拂方的娘麻烦缠人,便不顾拂方意愿开凿了此门,美名其曰“夜探香闺”。拂方一想更觉咽喉恶心酸痛,转身去柜子里找香荆丸药吃。

陆识忍拿上身后的行李箱,不做任何争辩,绕过一地狼藉从院子正门出去了。

他来时的小门外则是另一条破败巷子的石碑与歇山宝殿,殿前的白玉牌坊庄严肃穆,两侧各刻十六黑字赞贞妇李某氏,谁能想到这样的地方与私/娼寝卧通连。有芜杂的野草歪柳遮挡,人迹又稀,阴仄的勾当才好乘机谋掳痴人。

为何误入拂方卧室有一番缘由……

陆识忍早上五点十分抵达吴城东船港。船上汗臭、香水臭、辛辣食物的刺激气味各相结媒、浩浩汤汤把个小火轮船熏蒸两天两夜,他不由胸闷气短、无论如何吃不下一口面包。

刚下汽船缓了心神,还未站稳脚跟,他手边的行李竟叫坐在码头的掮客王夺了。

这些掮客专做游人旅客的买卖,桥头有穿黄衣制服的巡警带武器站岗,是以他们并不是甚么恶霸匪徒,至多没心眼的年轻人会因此损失一笔钱财、抱着廊柱号丧骂天。

“请问师傅,陈齐知老先生的家在什么地方?金交巷子从哪里走?”他没动怒,捻了捻棉袍上的平安扣,客气地问路。

掮客王一双尖眼瞅准了这青年客手腕的洋金表,再加上他练得顶尖的识人工夫,知道生意来了。“吴城就他家一个配用陈府的名头,可惜——”

陆识忍平淡地接他的话,眼睛始终没看掮客王,只流连自己衣袖上的石油污渍、微不可见地皱眉不虞:“可惜什么。”

“他家老先生去上沪开大公司啦,家里妻儿一律搬到乡下房子去住了。您看上去不是干体力活的乡汉,想两只脚走到他家今日万万不成。不若去好栈房歇息一天,明日有车子搭坐的。”

“好栈房有介绍么。”他去栈房换了衣服再登门……也好。

掮客王赶忙招来久候的人力马车,“嗐您问对人了,要说吴城哪家栈房最好,没有比我更晓得的。”

“哦?你收几个铜子引荐?”

“十个。”掮客王意不在此,两手伸开朝他比了个十。

陆识忍给了一张铜元票,勾起嘴角似是道谢:“讲得不错。”

感情您是赏下人嘴皮子小费呐?

嗬这人什么态度什么脑筋,把个江湖老手掮客王唬得呆愣如鹅,好在马车夫用竹制旱烟柄敲在他青茬瓜皮脑勺上——掮客王连忙在陆识忍取了行李要走之前拦下他。

前有马车夫笑嘻嘻老神在在的红脸虎眼,后有掮客王一双鹰爪攀住肩膀。

两人今天决心强行宰客,非拿陆识忍做开张的第一单生意不可!

“两位师傅什么意思。”陆识忍依旧没动气,似笑非笑地看掮客王鼓囊囊空有形状的臂肌——个唬人的混混下九流。他的旧棉袍下贴配弹夹和一把上膛的手枪,还随同学去军校武场练过几年,很该直接走人,却为了心中某种奇异的恶趣味不动声色地坐上了马车。

他们要把他带到什么地方——生意惨淡的客栈、破茶馆……抑或是烧清水膏子的烟馆?

马车的玻璃窗落灰结垢,不知是谁用手指画了个甲鱼图案,丝丝缕缕的露出窗外越见人稀的景色。

掮客王与素祥巷子的刘大茶壶早早说好谈妥、接了单子。刘茶壶(龟/公)他单在娼/寮害人不够,夸自家女儿花般容貌、要寻近日子赚个破瓜费——三、四百块总要有的。

嗬那刘荷花什么虎长相短身板,也敢开口三百块!吴城本地人是不会去的,就让车里戴金表的二小子尝便宜喽。

掮客王想来就要咧嘴笑,黄黑的烂牙齿刚从嘴巴里冒出头,坐在车头远远遇上一人,诶唷,这不是明月巷子的查六子麽。

……

陆识忍下了马车,一座威檐碧梁的歇山古殿一股儿塞进眼睛,坍塌白漆的墙缝里萋萋野草顽强生长。

车外多了一个矮小身材的老汉,皱缩的黑嘴不住咂麽水烟,朝他邪秘地笑了笑。

“吴城好住房有的是,这寡妇牌坊旁有个最好的。你运气巧,主人家正使性子要找恩客,快与我来。”

老汉查六子引他到小门处,手一推把陆识忍按进去。

此次是陆识忍心高气傲、过于自信了,他没打算真去见识见识私/娼家里什么样光景,可奈何老汉手劲够大,眼光又毒,比前两个掮客强十倍;一时不防,就误入了拂方的卧室,被推坐在屏风后的凳子上。

他还是个脾气怪异的年轻人,寻常正经人早就出声要走或者红脸发怒,陆识忍反倒不慌不赶地细细观察环境摆设,看了约有一分钟——屏风朝他倒下、眼窝发青的肾虚嫖/客来“捉/奸”了。

……

陆识忍出了明月巷,询问茶馆跑堂的金交巷子在哪;街上有几个转悠的闲人眼睛一亮,悄悄跟在他后头。

一条宽阔水道将吴城一分为二,最中心是政府厅、教育局、医院等等公共设施,再外一圈有富商乡绅先生们的住所宅府,金交巷子就是其中最繁华最阔气的一条。

陆识忍从吴城的边缘往城中心去,一路要跨六座石桥,不着了篾头四的道——不可能。

他离开上沪时穿着的是西式制服,刚上汽船就叫邻座一杯咖啡弄脏了熨烫平整的前襟,想到一路还有许多难忍受的肮脏恶臭,便换上箱子里最旧的一件夹棉。

吴城天热,街上穿夹棉的多半是老头老太,他一个年纪不过二十的时髦男子这么走在城中,凭他长得再俊,姑娘妇人们也只瞧得出落魄穷酸。

却方便了篾头四几个寻找。

陆识忍冷眼看那些不认识的短布褂溜烟跑了,从绿浮萍的包围牵带里爬上岸,随意拧了几把棉袍的水,一团无名火气涌上心头。

他的怪脾气两度占据理智和礼数的位置,不再想去什么栈房换干净衣服,索性直接寻了金交巷子的陈府大门去。

那位叫混混们推他下河的人千万藏好了,要是被他知道是谁……

陆识忍长吁一口气,“请问婶婶、这里是陈齐知老先生的家么?”

搬了小马扎坐在陈府门口剥新花生的蒋妈仰面看他,阿弥陀佛了几声,“乖乖,这男小囡怎么湿成这各样子呦!是、是,是陈老爷的家。你找谁啊?”模样怪俊的,可惜怎么掉水里哩?

“我是陈太太的……侄子。”五天前他甚至想不到世上有姨父姨妈一家存在,嘴生不惯再正常不过。

“欸?太太的侄子?那不是——我滴天呀,俊的俊的,像太太家的呢。太太,太太,你家来亲戚嘞……有个乖乖的男小囡,比少爷一般高,在门外找你……”蒋妈抛下活计,先关了门,再去大堂后的花厅找陈太太、陆识忍的亲姨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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