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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没睡好?”早间蒙蒙亮的晨光照下来是橙黄色的,不然任明睿的脸色恐怕要更差。孟然已对他的倔劲儿没了辙,这会儿几乎是用求着他的语气道:“回家休息行不行?我没有骗你,真的没什么需要你做的,审那些贩毒的人,你对付不了。”
“你不陪我,我当然睡不好。”任明睿莞尔一笑,做了几个广播体操的伸展动作,朝他道:“方哥和纪瑾不是有很多笔记还没空管,我是闲人,就坐着看看资料。我想在呆你身边,别撵我走。”
孟然一时哑言,眼前的男人让他莫名其妙觉得违和。不知是不是任明睿还因为那一晚出现幻觉的事烦恼,孟然好像是第一次见他用微微正经、又带着三分暧昧的语气说撩人的话。他去关好办公室的门,靠近任明睿的身边,轻抚着他的脸颊:“你还好么?如果难受,我随时可以陪你散散心,解解愁。”
“好啊。那做/爱吧。”
“?”
“最近几天的晚上,你来我家吧,咱们干/一发。”
“你,大早上说这做什么。”任明睿的手滑上他的脖子,冰凉纤细的指尖刺激着皮肤,孟然竟联想到了蛇的信子。他错愕地后退半步,从背光处望那双藏着黑夜的双眸,万万想不到有一天会从心上人身上嗅到一股危险的气息。
“怎么了,黄花大姑娘啊?就打个/炮,还怕我糟蹋了你,瞧瞧把你吓得。”任明睿勾起一边嘴角笑他,这时候的他在孟然眼中,又和平时相同了。
“我没事,对不起。”孟然自责自己无端产生的戒备,把他搂到怀里抱抱,柔声道:“你眼下这种身体状态,亏你还想那件事。等你好了再说吧。”
“哼。你现在不干,可能就再没机会了。”这句话孟然听去,一定是句稀松平常的玩笑。任明睿深深注目他离开的背影,轻脚地来到桌边拉最下层的抽屉,果然有锁舌挡着,令他看不到其中的内容。
当那天将偷走的药粒放回盒子中时,任明睿第一次留意了这里。与孟然共事这么久,这间办公室里每一处放着什么东西,他甚至可以倒背如流,而办公桌最下层的一格抽屉,却从没见孟然打开过。不,应该说是,没当着他的面打开过。把手上没有落灰,钥匙孔有集中的划痕,证明它并不是无用的空箱,而无论做什么事,都不见孟然用它,证明其中的东西和工作无关。
一个和工作无关、又会躲着他用的抽屉,孟然会在其中放些什么呢?撬开一定不行,但他迟早会将它挖出来见见光。任明睿冷冷地扫一眼,拿起桌上的文件去了审讯室。
他原本是边想听孟然与秦复审犯人,边看看这件案子还有什么需要调查的部分,任明睿坐在单面镜的后面,握着文件过去了半个小时,却丝毫没想起预先准备要做的事。
孟然还是和曾经一样,永远都有准确的判断,这样的亡命之徒,恐怕让他参与只会添麻烦。任明睿听完一个人的审讯,又连续听了三个,随着人数的增加,他越发地吃惊于事态的严重。曹彦的手下仿佛像被灌了迷魂汤,无论问什么,他们都能将事情揽到自己身上。任明睿这回可不奇怪为何警方抓了他那么久也没抓到手,也理解了这个贩毒团伙为何能做得如此庞大,原来他们的组织就如同邪教一样密不透风。
“我闲着没事过来旁听,给你们冲了两杯咖啡。”趁两人休息轮换方陌、刘晓宇和赵修竹替班,他忙把热咖啡递上去抓他们坐下,给孟然捏了捏肩膀。
孟然觉着不好,秦复看他俩的模样像是见鬼了似的。他略有尴尬地将任明睿的胳膊从自己肩上拿下去,问:“文件看得怎么样,还有什么疑点需要调查?”
“我哪能有心思看文件。”任明睿竖起拇指朝身后的镜子指指,“我最近几天不在,别告诉我他们一直这样。”
“是的,我们这几天,到现在为止,已经审了三十二个人。像崔嘉元这样的骨干不用说,底层的人也是视死如归,决不背叛曹彦。”孟然叹了一声气:“而且,现在还有更困难的问题……”
“曹彦把仓库清理了,一点制毒的痕迹都没有,也不知他们什么时候处理的。”秦复愤懑地将空纸杯捏作一团:“找不到制毒痕迹,那辆车捞上来又没采到证据,现在只能等等看法医会给什么结果。”
“对了!那些尸体呢?有没有傅千蔓的?”任明睿被私事搞昏了头脑,才想起问重点。
“找到了,傅千蔓的尸体也在冰柜里。不过你要理解,案子涉及的被害人太多,现在我们已经不能将她特殊对待了。”孟然说起这个,面色渐渐凝重:“她的父母……我们通知村委会去联系,希望能带他们来见傅千蔓最后一面。传回来的消息是两位老人状态极其不好,她母亲已经昏过去了两次,这件事恐怕要延后。”
那夜黑漆漆,任明睿没来得及将所有的冰柜看一遍,他听着孟然说的,脊背冒上一层冷汗。“找到了多少名被害人?”
“陈林同志,你有点心理准备,别害怕。”秦复与孟然交换了一下眼色:“加上傅千蔓,我们找到了二十一名被害人。十七名女性,四名男性,法医初步给我们的推断,年龄很可能都不超过二十五岁。”
二十一条年轻的生命,本该是人生中最美好的年纪,他们却像是屠宰场宰杀的猪羊。被人割喉放血,将尸体端上曹彦的餐桌,而后还要死不瞑目地被冻在冰冷的铁盒子里,直到冻肉变质也不会腐烂,困着他们的冤魂,永远也得不到解脱……
那夜冰柜中的两双眼睛浮现眼前,任明睿撑着墙,一阵恶心干呕让他捂住了嘴。
“你怎么样?”孟然和回队休息的秦复点点头,把任明睿抱到椅子上坐好,赶忙去冲了一杯茶回来。
“坐得住吗?”孟然到他身边,让他靠着自己的肩膀。“查出来的事件过于严重,纪局已经将我们的联合行动升成专案组,有很多人来帮忙。这个案子连我也觉得难受,你现在身体状态不好,还是回家休息吧,我只要有空就去陪你,别在这里撑了。”
“我知道你向来敬业,这种紧急关头,要你天天抽空来陪我?”任明睿就有点生气了:“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我这些年经常拖着病给学生上课改论文,爱跟你装可怜不代表我很脆弱。就算在家伤也不会更快恢复,你们调查紧张,我更得把之前余下的工作看好,别出了纰漏。”
“刚才,是想到那晚。他们的尸体,我在逃跑时误打误撞看到了,视觉冲击不小。”任明睿用脑袋蹭蹭孟然的肩膀,“而且,我想多在你身边待会儿。你办公室的沙发挺舒服的,我躺着看文件也行吧?”
“你想趴着躺着都可以。”心疼他带伤工作是一方面,听了这番话,让孟然心里有种女孩子一样的悸动,他很欣慰自己没有跟错了人。也是时间去找秦复整理一下刚才的笔录了,他趁没人,轻轻吻了下任明睿的额头:“走,我送你回办公室,顺便拿材料。你在这里旁听影响注意力,要工作的话,就高效地集中精神。”
“嘿。你这话我就很爱听。”任明睿抱抱他,恍惚之间,又想将这样一起工作生活的平凡日子进行下去。只是这个念头,在理智的驱赶下飞快消散了,毕竟他知道,当下是绝好的时机,孟然没空管他,他才有独自行动的机会。
任明睿回到刑侦队,坐在沙发上把方陌的笔录手抄整理了一份,这时时间不早了,他和孟然一起吃完午饭,直到再回队里,也没见到组里的另外两个人。
“安哥和纪瑾呢?”他问。
“媒体那边要拦不住了。”孟然头疼地揉揉太阳穴:“其实,他们应该是现在最忙的人,媒体很难对付。”
“这样。等他们回来,我请他们吃好吃的犒劳一下。”任明睿心里盘算着什么,表面依旧冲他微笑,目送孟然忙碌地离开。而后,站在空荡荡的办公间里,他终于等来了第一个时机。
任明睿把办公室的门留了一条缝,装模作样坐在沙发上看文件,实际在留意门外的声音。他默默地等待,直到刑侦队里最后一个警员被叫走参与到忙碌的调查中,他才终于起身,小碎步遛了出去。
得到了昨晚从派出所听来的消息,任明睿一夜难眠,在脑海中计算了很多条路。直到朝阳升起,他最终做出了选择,这是一个在他看来最能接近真相的方向。
任明睿在走廊上盯着楼层指示停驻片刻,坐上电梯按了从没去的一层。这层楼没有警队办公,放眼看去是各种调查取证的科组,而拐过拐角,更是冷冷清清,可能是很少有人关心已经归档的案件。任明睿敲敲档案室的门,拿出自己的证件,与管理员热情地打了个招呼。
警员见到他,眼睛里的兴奋明显是见到了局里传说的人物,他很配合地道:“同志您好,有什么事需要帮忙,您说就行。”
“谢谢。”任明睿朝他身后深邃的活动书架看了一眼:“我想调一个案子的卷宗。”
警员:“什么案子?有些移送了的案子,这边的库可能暂时没有。”
“二零一一年九月十二日,任家灭门案。”
警员一顿,被他冰冷的眼神吓了一跳,良久道:“刑侦队一一年以前案子已经移送总档了,九楼,不是这一层。”
“什么时候移送的。谁批的。”
警员狐疑地看他,又不想得罪局里请来的大人物,便翻翻记录道:“三年前,孟队长批的。”
任明睿想了想:“我记得,咱们局的规定是每十年移送一次,距离孟队长上任应该……嗯,当时距离上次才过了七年,不该那么快再送一次吧?”
“这我可真没骗你。”警员怕惹事,把记录纸给他看:“您看,确实是孟队长签的字。我印象挺深的,他当时上任第一件事就是把一一年之前的案子归到总库去了。”
“那我可以去九楼调卷宗么?”
“同志,我也不知道你为什么关心任家的案子,但没有队长的批条,谁都不能动档案。唉,而且……”警员被他黑幽幽的目光盯得害怕,咽咽口水,拉他道一边悄声地说:“我跟您讲实话吧,咱们局的九楼,都是破不了的案子,只要摆进去,我还没见过有拿出来的。说白了,当年任家灭门闹得满城风雨,孟队这意思,摆明就是不想查也不让查呀。”
“行。谢谢您,我知道了。”他朝警员一笑,转身沉下目光,向着心里推测的路更近了一步。任明睿走出档案室,不小心撞到一个人,吓得思考中的他差点摔倒。
“陈老师……?”安景川扶稳他,又看看档案室的牌子,目光在他身上游走不定。
“哟,安哥和小纪回来啦。辛苦辛苦,我请你们吃好吃的。”任明睿堆一张笑脸拉着二人向电梯走,纪瑾别扭地挣脱了他的胳膊:“那个,我们要先去分析科拿点东西。”她向后看看,疑惑地问:“陈老师去档案室了?是孟队要什么东西么?”
“没。”任明睿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你们都忙,孟然也不给我活干,我,唉……我想闲着也是闲着,偷偷来看看我家案子的卷宗。档案室的同志说没孟然的批条不能给看,我想想就算了,不想麻烦他,这事也、没法说。你们你替我保密吧,拜托啦。”
“啊……这样……”她瞬间悲伤地低下头,而安景川看着他匆匆离开,眉间反而更紧了些。
纪瑾难受地说:“安哥,他没事吗?他不知道没孟队的指示不能调档案,现在应该很失落吧……”
“不。他知道。”
“嗯?什么?”
“没事。你去拿化验结果吧,我和档案室的人打个招呼,怕他们介意。”一个父亲是警察,自己常年和公安打交道的人,任明睿怎能连调卷宗需要领导盖章也不知道。恐怕,他想要的,并不是真的看卷宗。安景川隐隐有不好的预感,他支走纪瑾,进了档案室。
“同志你好,刚才我们队专家来做什么?”他问。
警员:“他想调一一年任家灭门案的卷宗,不过不在这啊,您知道,早拿去九楼了。”
安景川紧接着问:“他是不是还和你聊了什么?放心,我不会怪你,就是怕他新来不懂规矩,你直说就好。”
警员这时犯难道:“我没乱说,他就问了问为什么十年一移送的卷宗要提前归档九楼,我就实话实说,告诉他是孟队特别批的。”
安景川发愣地站着,脚底升上一股寒意。任明睿,他想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