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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家行将举家南迁。
老太太临出发前,气急败坏,却不知自己到底输在哪儿……到现在她都不相信,自己那个才刚考中状元的孙子,有本事惩治锦衣卫千户之家?
“娘,二哥是不是……不能与我们同行?”
朱万泉最是辛苦。
从安陆到京师,对他影响本就不小,来年还要参加乡试,到时又要出发赶赴湖广,来回奔波实在让人难以忍受。
朱嘉氏道:“他现在已是锦衣卫百户,若你想留在京城,也随你。”
朱万泉摇摇头:“既然大哥任所已迁至南京,我等最好与他同行。”
锦衣卫不同于别的衙门,得罪的人太多,尤其像朱万宏这样朝秦暮楚的“三姓家奴”,若是其被调去南京,江彬和钱宁的余党难保不会报复朱家人,所以最好跟朱万宏一起迁到南京。
而且先前锦衣卫的调令中,也勒令要求朱万宏将父母亲卷一起带到南京。
“看来我们朱家的安稳日子,到此为止了。”
朱万泉在老太太面前感慨了一句。
他这番话的根由,是觉得朱家本就是监视兴王府而存在,现在兴王府出了真龙,没有把朱家给彻底铲除就算好了,调南京已相当仁慈,恐怕以后朱家的情况会愈发糟糕。
朱嘉氏冷冷道:“不是还有三房么?”
朱万泉惊讶地望着母亲,不解地问道:“娘能容得下他们?”
当你儿子我是傻逼呢?
我就算闭门读书,也听说你的光辉战绩了,没事跑去找三房人的麻烦,这才让我们被迁去南京。
现在说三房能拯救朱家?
早干嘛去了?
“京师我们早晚会回来,到时不知谁主沉浮,等着瞧吧。”朱嘉氏说完便去调度人手抬箱子。
而最惨的则是老爷子朱明善。
明明病卧在床,却又要举家南迁,只能抬着走。
朱万泉望着母亲略显句偻的背影,不由摇头,知道母亲心高气傲惯了,现在除了能说点狠话,做不了别的。
……
……
朱万宏和朱家被调去南京,朱万简则被送去看守皇陵,朱浩再也不用考虑来自朱家的威胁。
生意该做还是要做,争取年底前,多开几家银号,顺带让自己的工坊多制造点商品,手头的银子越多越好。
新皇后的选拔正有条不紊进行。
各地候选者齐聚京师,第一轮选拔基本结束,蒋轮因打人事件,暂时不会去礼部观摩。
朱四那边当前最为头疼的事情,是西北缺粮。
大明自立国以来,开销基本都放在边疆,加上王琼和杨一清等名臣退下来后,西北局势趋于恶劣,想委命个威慑外夷的三边总督,都找不到好人选。
有两个备选,一是刑部右侍郎,兼总督宣大三关军务的孟凤。
还有个则是巡抚山西的李钺。
为了找个合适的人选,朝堂上争执了几次,其实还有个人选经常被人提及,那就是赋闲在家的杨一清,但杨一清坚决不奉诏,现在以文官的说法都快要火烧眉毛了,鞑靼人不断在陕西等处袭扰,与其等杨一清奉诏前来,还不如先在孟凤和李钺中选一个顶上去。
可朱四迟迟没有做决定。
问题就在于,这两个候选者他都不认识,无法确定谁忠诚于自己,朱浩给出的建议也是,既然决定不了就先拖一拖,西北军情远没有到城破人亡的地步,还是先把粮草和军饷问题解决了更为重要。
恰恰粮草等问题乃杨廷和派系给新皇出的难题。
朱浩大概知道杨一清为何不想奉诏了,因为其很清楚他不是杨廷和的人,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杨一清就算到三边总督军务,最后也会被朝廷要挟,难以有所作为。
……
……
朱四一直隐忍不发,看着杨廷和跟其同党在朝堂上演戏。
户部尚书孙交虽然严守中立,但问题在于孙交想调钱粮去三边,必须要在朝议中通过,孙交自己无权做决定,而朱四也没有强行让户部调拨钱粮往西北,孙交现在左右为难,非常头疼。
唐寅这天去拜访孙交。
孙交以为唐寅是代表新皇来跟自己讨要钱粮,吓得人都不敢见,直到唐寅跟门房表明自己是为皇庄事务而来,孙交才勉强一见,却只是在偏厅待客,一见面便表明,不在私下场合讨论朝务。
“孙老部堂,你是担心我来要钱粮?”
唐寅很洒脱,笑着对孙交道。
唐寅虽挂职户部,但跟孙交只是匆匆见过几面,详细交谈还是之前唐寅和蒋轮来劝说他入朝当官,现在孙交看到唐寅这般说话方式,心中有些不喜,板着脸道:“西北之事,今日不谈。”
唐寅笑着摇摇头:“谈不谈,陛下已把问题解决了,朝堂上不过是走个过场罢了。”
“何解?”
孙交明明说不谈,但听唐寅说西北问题圆满解决了,实在忍不住心中好奇,率先提及此事的却成了他。
唐寅故意不说,一个劲儿地拿皇庄收成问题跟孙交对接。
本来这些事,孙交去找户部左侍郎秦金就行,但问题是最近秦金为了治河和赈灾事宜焦头烂额,皇庄之事,唐寅只能找孙交对接,毕竟现在皇庄的收入多数都要直接划拨内府。
唐寅说了半天,想要表达的中心思想是,今年皇庄秋粮收成并不好,毕竟年中经历了新帝登基,又惨遭变卖被折腾一番,春播时很多田地被闲置,佃户由于担心被驱离土地也没有及时浇水和打理,后续唐寅接手后才算安稳下来,但收成改观恐怕要等来年夏粮收获时才能显现。
孙交问道:“伯虎,你实话实说,陛下是否打算从内府调拨钱粮往西北?就怕杯水车薪啊。”
唐寅道:“孙老,不是说好了不说朝务吗?”
“啧啧。”
孙交急了,“老朽身为户部尚书,此等事汝都不告知?伯虎啊,到底户部部堂是你,还是我?”
“哈哈。”
唐寅咧嘴直乐,看孙交如此窘迫,他很开心,虽然他知道这种开心会让孙交觉得他是在嘲笑。
纯粹是挑事。
过了好一会儿唐寅才正色道:“其实是这样,陛下早前已安排人手,前去民间募集钱粮,以此来填补三边军饷缺缺失。”
“什么?”
孙交本来以为新皇有什么高招呢。
募捐?
当是过家家呢?
从内府调拨都嫌不够,你从民间能募集几个大钱?就怕到头来,只募集个几百两银子,那才有意思呢。
唐寅道:“目前看来,目标差不多完成了。”
孙交气息粗重,很不匀称,气恼地问道:“伯虎,你在王府时便是如此办事吗?你可知西北钱粮缺口有多少?少说也要三十万两银子,先前为修筑庙宇、河工等,单单几万两银子,就让朝廷上下东挪西凑,你不会以为几千几百两银子便能解决问题吧?”
唐寅看出孙交是真急了。
因为孙交知道,户部现在根本抽不出太多钱粮,关键就在于正德皇帝太能造了,非但没给新皇留下什么家底,甚至还拖欠了来年的盐税、茶税,甚至很多官员的俸禄到现在都还没发。
唐寅道:“已筹措粮食、布匹、现银、制钱等,价值超过四十万两。”
“你……”
孙交忽地从椅子上站起来,瞪着唐寅:“伯虎,你可知道,这非儿戏,民间筹措,如何能募集到如此多钱粮?”
唐寅郑重道:“内府自然也会调拨一部分,大约有六七万两的样子,而之前朝堂上算计过,户部会拿出五万两银子调拨西北,合起来大概十二万两银子左右。”
孙交道:“那剩下二十八万两从何而来?”
唐寅继续道:“早些时候,有商贾一次缴纳纹银超过十二万两,至于剩余部分……还请孙老见谅,不能告知,总之孙老清楚有这么件事便可……如今已有大批粮食正往西北调运,不会耽误今冬西北各处用度。”
孙交整个人都呆住了。
身为户部尚书,他居然对于朝廷如此大的钱粮调度,丝毫不知情?
而唐寅作为户部主事,对此却门清,真应了他那句话,到底谁才是户部尚书?
孙交求证道:“伯虎,你说实话,是真的解决了,还是湖弄人的?”
“哈哈,孙老部堂说哪里话?此等事,谁敢言笑?我们还是赶紧把皇庄官田事务交接完毕,在下还有旁的事要做呢。”唐寅笑着道。
孙交道:“对接之事,你大可到衙门……”
“不可!”
唐寅及时道,“登衙就要过账目,会经杨阁老之手,那账目是否能顺利交接便两说。还是先私下对过,账目没问题,到了公堂一下子交接完毕即可。”
以唐寅的意思,正式交账前先把账目核实清楚,让孙交这个户部一把手确定没问题。
若是先对接,那杨廷和就会现身挑毛病,会凭空出现许多波折。
孙交皱眉:“看来你倒是很有经验。”
唐寅苦笑摇头:“跟朝廷的人打交道久了,自然知道其中利害……孙老在朝,想必也处处受制。等今年过去,府库钱粮能存下一些,来年境况应该会好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