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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监视者?”这是那异象浮现的瞬间出现在魏来脑海中最本能的反应。
但转瞬他又察觉到不对,那从天际溢出的气息中虽然带着些许天道的气息,但却与之有着些不同。可这样的不同,具体出在何处,魏来一时间也说不清楚。
“是仙宫宝库。”而就在这时,他身旁的虞南君却忽然言道。
魏来一愣,却见一旁的虞南君正抬头看着天际,虽然看不清对方脸上的神情,但这时魏来却能清楚感觉到此刻虞南君周身这弥漫着一股阴沉的气息,似乎对于他口中所言之物,已然恨之入骨一般。
魏来皱起了眉头,他分明在刚刚听见了那携带着煌煌天威的声音,而仙宫宝库,他多少有些听闻,甚至他的第四道神门中尚且还安放着初七为他从仙宫宝库中夺来的神兵。但宝库这种的东西只是用来存放物件的,与方才那声音以及眼前的异象又能有何联系?
魏来困惑不解,他正要发问,天际之上那翻涌的云层中,一道巨大的天雷猛然凝聚,根本不给魏来等人半点反应的时间,那雷霆在凝聚之后,便猛然朝着敖阳立身之处落了下来。
天降雷霆的手段对于魏来来说算不得陌生。
无论是之前乌盘城中的老蛟龙还是那位燕庭的太祖阴神都曾使用调集天地气运,激发雷霆御敌的手段。
魏来不得不承认这样的手段确有其独到之处,这调集天地气运的法门能够让施法者爆发出远超出自己修为的战力。
但无论是老蛟龙还是燕庭的祖神所召唤的雷霆,比起眼前这道雷霆,都是小巫见大巫。
那雷霆自涌现出,便裹挟着一股让人胆战心惊的威压,而单单只是那股威压,便让魏来与在场众人暗觉胆战心惊,同时它的速度极快,就仿佛是穿越空间一般,上一刻还刚刚在穹顶上凝聚成形,下一刻就已经落到了敖阳的头顶。
轰!
紧接着一声闷雷炸响之音荡开,敖阳的身形在那雷光的笼罩之下,众人几乎难以看清其中的情形。
而数息之后雷光散去,敖阳的衣衫褴褛,裸露的皮层上随处可见焦黑之色,周身的气机也变得孱弱了许多。而相比于这些,更加可怖的是,他周身的九道神门中的八道依然光芒闪烁,但唯独第九道用大荒碑所铸成的人造神门,却光芒暗淡,镶嵌在敖阳体内的黑色石碑也隐隐有了些许裂纹浮现。
穹顶之上翻涌的劫云并不打算给众人太多反应的时间,一道雷霆落下之后,漫天的雷霆再次朝着劫云中心聚集……
一道新的雷霆眼看着就要再次形成。
……
“它要毁掉他的第九道神门。”虞南君在这时喃喃言道。
魏来一愣,他感受到此刻在天际聚集的雷霆之力比起前一道还要强出数倍不止,他又看了看在那雷霆之下已经申请萎靡的敖阳,大声言道:“它这分明就是要杀了他。”
“杀了他……也是毁掉第九道神门的办法。”虞南君耸了耸肩膀,神情轻松的言道。
但魏来却无法对这样的轻松感同身受,刘青焰与那几位之前被囚禁在囚车中的渭水神祇纷纷上前,关切的看着敖阳。
敖阳似乎对于自己的处境有了些许了解,他微笑着宽慰众人,然后抬头看向魏来,虚弱的言道:“小友……”
“老朽有一个不情之请……”
“请小友日后好生照看我这渭水神国中的子民,但有驱使,他们无不效死,只求小友能在魏地给他们一隅安身之处。”
老人的语气诚恳,就像是在交代后事一般。
“师父!你在说什么!你不会有事的!青焰会保护你的!”还不待魏来回应,老人身旁的刘青焰却已经哭得是梨花带雨,她泪眼婆娑的扶着老人已经有些站立不住的身子,这般言道。
老人却无心回应他,只是直直的看着魏来,等待着魏来的答案,似乎只有等到那个答案后,他放才能安心一般。
魏来皱了皱眉头,然后摇了摇头,言道:“不会的,你不会死的。”
随即他看向一旁的虞南君正要开口,但虞南君却似乎早
已知道他的心思,在那时言道:“没用的,我不会出手。”
“为什么?”魏来困惑道。
虞南君的种种言行已经表明,他对于东境有着莫大的敌意,而魏来也好,老龙王也罢,实则都是在对抗东境代表的大楚,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帮助敖阳便等于帮助他自己。
“打不过。”虞南君的回应却也出奇的坦然。
“你知道东境到底是靠着什么,统御整个北境的吗?”虞南君这话出口,却也感受到了魏来的不满于困惑,他不待魏来再说些什么,便反问道。
“前辈,晚辈现在恐怕没有心思听前辈跟我讲这些辛密,前辈若不救人,那晚辈便自己动手了。”
只是到了这关头,那第二道雷霆随时可能落下,魏来又哪有心思听虞南君继续说道,他说罢这话体内灵力运转就要上前。
“仙宫宝库不仅仅是仙宫传承之地,更是东境最强大的武器,他链接着天道,可以在很大程度上调集天道的力量,也正是有这样的事物在,东境方才能统御北境多年,地位无可撼动。”但虞南君却似乎并不在乎魏来是否有心情听他讲完他故事,只是自顾自的继续言道。
“他们甚至可以通过仙宫宝库,进入天道,修改某些规则。譬如……”
“八门与九门之间的天堑,便是东境与西境联合之下的产物。他们不允许有人来到这样的境界,争夺这世界本就不多的果实……”
“而一件东西一旦被镶嵌入了天道,那这样的规则就不可打破,天道会不惜一切代价阻止破坏规则的人,这一点我相信你深有体会。”
“而最可悲的是,天道生天地,天地生万物,万物皆是天道之下的产物,皆被天道所囊括,我们本来就是天道的一部分,又如何能战胜天道,阻止天道呢?”
魏来已经准备遁向敖阳的身子在听闻这话的刹那忽然一颤,他蓦然回头看向虞南君,脸色阴沉了下来,他从虞南君那番话中,听出了一些别的东西——无奈、悲悯、还有深深的不甘。
那是一种一定经历过某些事情后才能生出的情绪,他大抵可以想象到一些当年虞南君所经历的事情。
而同时虞南君话里话外所传递的意思也让魏来有些心颤,似乎他所言之物确实有他的道理……
“前辈此番前来,就是为了让在下明白这一切非人力可为,想要战胜东境,就只能动用劫灵之力吗?”魏来沉下了目光如此问道。
魏来思来想去,暗觉对方如此大费周章的将他带到这里,又是一番故弄玄虚,其目的大抵也只能是如此了。
但虞南君却出乎魏来预料的摇了摇头:“东境?”
“很多年前,毁灭它或许真的是我活着的意义,但如今不一样了……毁灭东境实际上并不能让这个世界有任何的变化。”
说到这里,虞南君将目光落在了魏来身上,笑道:“实际上哪怕是你,我也不认为当你取代的东境成为了这个世界的掌权者后,在很多年后,你也不会被权力所腐蚀,成为另一个东境……”
“我对你没有信心,对任何人亦都没有信心,所以我们要做的不是毁灭东境,而是改变这个世界。”
魏来听到这里,他的心头一跳,猛然察觉到对方话里一个极为古怪的辞藻——我们?
魏来的心底此时此刻已经被各种疑惑所填满,而也就在这时,穹顶之上的雷霆依然凝聚完成,伴随着一阵翻滚之后,那雷霆猛然落下。
魏来一惊,他已经见识过这道雷霆的威力,他并不认为敖阳能够抗下这道雷霆,他没有多想,在那时只是下意识的便要催动身形攻向那道雷霆,但这时一只手却忽然伸出,拉住了魏来的身形。
“你救不了他。”虞南君这样说道。
魏来已经受够了虞南君这一路以来们对于任何事都一副早有定论的模样,之前的各种情况尚且有着些许回旋的余地,魏来还可以容忍,但此刻,事情到了这般的地步,魏来却没有那份心情再听虞南君说下去。
“但他不会死。”可就在这时,虞南君却再言道。
魏来一愣,但
就是这愣神的瞬间,穹顶之上的雷霆却已然落在了敖阳的身上。
众人皆在这时发出阵阵惊呼,魏来也是脸色一变。
可这样的神情并未持续多久,便被更大的惊骇之色所替代。
敖阳确实如虞南君所言的那般还好端端的活着,准确的说是,他不仅活着,而且并未受到半点的伤害。
因为,有人替他挡下了这道足以取他性命的天雷。
那是一个魏来未曾料想会出现在这里的人——斩尘宫孟悬壶。
他还是穿着他那身标志性的麻衣,一只手微微举起,手掌张开,掌心中一道黑色的漩涡浮现,将那漫天的雷霆尽数吐纳。
魏来将这番情形看在眼里,心头却莫名一跳——这手段他就在不久前见过,就是他身旁的这位虞家先祖,曾用与之极为相似的手段将那位被劫灵之力侵蚀的敖坤吸纳如体内,二者的手段极其相似,加上虞南君之前的笃定,以及孟悬壶的应声出现,都无疑让魏来暗觉二人之间似乎有着某些关系。
那浩大的天雷,在孟悬壶的手段下,很快便被吞噬殆尽,而随着那雷霆带来的强光散去,众人也看清了此刻场上的情形,孟悬壶的身旁还站着金芸儿,二人就像是凭空出现一般,于此之前众人对于他们的存在并无感应。不过魏来对此却也并不奇怪,毕竟他可是亲身感受过孟悬壶洞开十二道神门时的场景,拥有那样力量的人,做到任何事情魏来都不会太过惊讶。
魏来只是好奇对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而很快他便得到了一份有些模棱两可的答案。
“你终于到了。”虞南君似乎对于孟悬壶的到来早有预料,他看向对方如此言道。
孟悬壶也在这时转头看向虞南君,他的面色平静,轻声应道:“日月山河,美不胜收,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舍不得了?”虞南君似乎听了些什么言外之意,他的语气有些古怪的问道。
孟悬壶却言道:“从来都未曾舍得,但就是因为舍不得,方才能舍得。”
这话旁人听来莫名其妙,但虞南君似乎完全理解对方话里的意思。
他点了点头,少见的叹了口气,言道:“这终究是我们的宿命,从我们诞生那刻起,结局就已经注定……”
“能走到这一步,便已是幸运,奢求太多反倒会适得其反。”孟悬壶笑着言道。
“哼……我不需要你来说教,做你的事情吧。”虞南君却冷哼一声,如此言道。
孟悬壶对于虞南君的反应并不奇怪,也并未表现出半点的不满,他在这时朝着身旁的金芸儿点了点头,那位以往在魏来眼中周身始终萦绕着娇媚之意的女子,此刻就像是换了个人一般,她穿着一身与孟悬壶一般的麻布衣裳,脸上未着半点粉黛,周身也再无魅惑之意,反倒恬静得就像是一位知书达礼的大家闺秀……
很难想象一个人能同时拥有这般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也不知是不是错觉,魏来在那时竟然觉得此刻的金芸儿才是她本来的模样。
“师尊……”而金芸儿在这时感受到了孟悬壶的目光,她抬头看向孟悬壶,眸中秋水流转,嘴里却欲言又止。
“记得斩尘宫的箴言吗?”孟悬壶问道。
金芸儿一愣,很快便喃喃言道:“大道在前,红尘当斩……”
“弟子明白了,师尊大道已成,红尘尽数斩断,弟子不该再抱有任何不必要的幻想,师尊所追寻的始终是……”
她的话说着说着,身子却忽然顿住,她看见孟悬壶周身的灵力忽然催动,阴阳天的法门猛然荡开,一道璀璨的金线浮现在孟悬壶的身躯上,顺着孟悬壶的身子一直延伸到她的身上。
那是一份因果,一份孟悬壶唯一保存着的因果。
“师尊……”金芸儿的脸上的神色忽然变得激动起来,那份她强装起来的淡然与平静,在瞥见这道因果的刹那烟消云散。
“这些年辛苦你了……”
“这道因果跟着许多年,我始终未有舍得斩断。”
“但今天,是时候说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