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催妆礼是财礼的最后一步,一般是成婚前三天送给女方,催促女方赶紧化妆,准备出阁了。
催妆礼一般是送花髻、销金盖头、五男二女花扇、花粉盝、洗头、画彩线果之类,同时女方家也要回礼,一般是金银双胜御、罗花幞头、绿袍、靴子等物,
朱元甫来到府门外,送礼的人是范宁的二叔范铁戈,他能说会道,善于和人打交道,所以这次范宁婚礼中对外打交道的事情,基本都是由他来负责。
范铁戈穿了一件褚红色员外服,头戴平巾,白胖的脸上挂着笑眯眯的表情,他见朱元甫出来,连忙上前行礼笑道:“大官人,铁戈特来送催妆礼了!”
说完,他回头一挥手,两名模样俊秀的小厮抬着描金箱笼上前,上面扎着绿绸缎带。
朱元甫笑着连连点头,“好!好!范员外不妨进去坐坐,喝杯茶!”
“按咱们家乡规矩,我还真不能进去。”
按照平江府的风俗,送完最后的催妆礼后,下一个环节就是迎娶,在这期间,男方家便不能再踏入女方家门槛,只有等迎娶那一天,由新郎踏入女方家大门,如果这期间男方家人进入女方家大门,却又不迎娶,这叫断喜,有点不太吉利,应该尽量避免。
朱元甫呵呵笑道:“我还没有收礼,朱员外但进无妨,不过我若迟迟不收礼,范员外也会急得跳脚了,也罢!以后有的是时间喝茶。”
他吩咐左右,“把礼抬进府中!”
上来两名家人,把催妆礼抬进朱府,紧接着又将朱家的回礼送了出来,也是两口金丝银边的楠木箱子,上面扎着红绸缎带。
范铁戈笑着拱拱手,“新房和床席桌椅已准备好,我们都期待朱家上门了!”
“放心吧!明天一早就到。”
送催妆礼是男方家在迎娶前的最后一步,但女方家却不是,女方家在出嫁前还有一步,那就是铺床。
在举行婚礼的过程中,各种仪式、宴席都是男方家掏钱,洞房也是男方提供,不过既然讲究门当户对,女方家在婚礼中也要出力,女方负责布置婚房,如果是小户人家,财力有限,那么女方家布置洞房就够了,如果双方都是财力雄厚的大户,那么就要连整个大堂、婚房都要布置起来,以向宾客显示女方家的财力。
知道现在,这个风俗依旧保留着,比如新房内的数十条缎面都是女方家提供,再比如男女双方买房结婚,男方出首付,女方出装修,也算是有异曲同工之妙。
布置婚房叫做‘铺床’,各种绫罗绸缎,各种被褥帐幔,各种房奁器皿,各种摆设的珠宝首饰等等,将婚房的一切布置妥当,一方面是助新人宜室宜家,另一方面也是显示女方家的财力。
铺床是女方婶娘、姑母等女长辈去男方家收拾,当然,豪门大户的女长辈不会亲自动手,一般都会带去大批仆妇丫鬟。
这次范宁成婚,男方包括财礼、酒宴、仪式等等,大概花了一万贯钱,那么女方家的铺床耗费一般也会和这个金额相当。
至于嫁妆,那是给女儿的财产,就算成婚后也是由女儿支配,男方家一般不会动用,很多时候,女儿在男方家的地位高低,一般都是由嫁妆多寡来决定。
在普通百姓的婚姻中,财产问题极为重要,可以说是重中之重,什么两情相悦都是次要的。
最典型的例子就是苏亮和程圆圆,两人是两情相悦不假,但程家的态度注定这门婚事成不了。
程家是扬州大户,家里有点底子,但他们想把底子留给儿子,不愿为女儿出嫁掏钱,苏家当然坚决不会接受,苏亮可是考中了童子科进士,赐进士出身,两家就已经门不当户不对了,程家还不肯给女儿丰厚的嫁妆,这门婚事怎么还成得了?
.......
朱孝云因为女儿的婚事也特地请了三天假,朱孝云对范宁这个女婿总的来说还是满意的,但满意也是相对而言,比不上父亲对范宁的满意,只能说比较满意。
之所以达不到朱元甫对范宁喜爱的高度,这里面有两个原因,一个是范宁太强势了,让他这个岳父无法驾驭,甚至还有点自愧不如。
其实朱孝云还是更喜欢柳然这样的女婿,起点不低,也是赐同进士出身,而且还要仰视自己,在这样的女婿面前,他有充分的优越感。
但自从二叔和父亲翻脸决裂后,柳然就没有希望了,毕竟这个家还是父亲做主,远远轮不到他,朱孝云也只能接受父亲的选择,认可范宁这个女婿。
当然,作为正四品朝廷高官,朱孝云也知道这桩婚姻后面隐藏的政治背景,几十年来,朱家一直是中间派,既不是保守派,也不是革新派,柳家也同样是中间派,随着庆历革新的失败,保守派和革新派之争渐渐演变成夺嫡之争,究竟是支持曹皇后的义子赵宗实,还是支持张贵妃的义子赵文恽?
随着斗争愈加激烈,中间派已经无法延续下去,为了家族的利益必须要做出选择。
柳家在几年前毅然选择了支持张贵妃,而朱家也出现了路线之争,二叔想通过柳家抱上张尧佐的大腿,但父亲却是支持赵宗实,从奇石馆给了赵宗实一成的份子,就是父亲的一种表态。
这就是朱家分裂的根源,父亲和二叔选择了不同的路线,两人分道扬镳便是必然的结果,而把孙女朱佩嫁给范宁,更是祖父想挤进赵宗实心腹内圈的一种抉择。
而另一个朱孝云对范宁感觉比较淡的原因,是他和女儿朱佩的关系,女儿朱佩从小就和祖父住在一起,而和父母是聚少散多,女儿已经十七岁了,和父母在一起的时间恐怕五年还不到。
有时候,朱孝云竟忘了自己还有个女儿。
和女儿感情平淡,对女婿自然也不会太上心。
不过再怎么样也是女儿出嫁,朱孝云特地请了三天假,集中精力准备女儿的婚事。
晚饭后,朱孝云和妻子王氏在房间里商量女儿嫁妆和铺床之事。
朱孝云叹口气道:“我真没想到父亲会把京城的十二家钱铺给佩儿做嫁妆,这件事若传开,家族内部肯定会起纷争,恐怕毅儿也不会高兴。”
朱孝云的次子朱毅前年成婚,父亲只给了他二十万贯钱和京城一座宅子,而顾家陪嫁了长洲县的一座宅子和两千亩上田。
相比之下,女儿朱佩出嫁则丰厚得太多。
妻子王氏却比朱孝云看问题更细一点,这里面固然有母亲疼爱女儿的因素,但也有其他方面。
她劝丈夫道:“木堵镇的房产其实并不值多少钱,最多两万贯钱,至于五千亩上田,也就两三万贯钱,毅儿可是得了二十万贯钱和一座京城的十亩宅第,他其实并不亏。”
朱孝云苦笑一声,“关键是京城的十二座钱铺啊!”
王氏对丈夫的担心却不置可否,好歹是自己的女儿,若不给佩儿,那也是老二或者老三家拿走,凭什么老大就要吃亏?
“官人,你要替哲儿想一想,将来咱们不在了,谁来照顾哲儿?你觉得毅儿会照顾他吗?”
这才是王氏最担心的事情,她的大儿子将来怎么办?
毅儿从小就比较嫌弃兄长,长大后对他更是漠不关心,将来自己和丈夫不在了,毅儿绝对不会承担起照顾兄长的责任,对这一点,王氏心知肚明。
相反,女儿却很心疼哥哥,一直照顾他,如果自己和丈夫将来不在了,那照顾哲儿的担子肯定会落在女儿身上,就凭这一点,王氏就完全支持给女儿厚重的嫁妆,她才不会管其他几个小叔子会怎么想。
朱孝云想到了自己的长子,他叹了口气,“你说得对,也只有佩儿才会照顾她哥哥。”
想通这一点,朱孝云也不在意父亲的偏心了,他又对妻子道:“明天一早要开始铺床,这件事就麻烦你了。”
王氏点点头,“我知道,东西都已经准备好了,明天一早我和三婶去,这方面她比较在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