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押进大牢就押进大牢,小黑连小牢都没见识过,开封府的大牢是啥样子,正好让我见识见识!五花大绑绑个螃蟹还行,绑吃冻粥的也行,绑我?……嘿嘿,也行,咱们就闭眼念会儿阿弥佗佛吧!
那官员说的押进大牢,其实是在衙门里的木栅栏后临时关一下,连个犯人也没有,让想见一下世面的小黑大失所望,只得坐在干草堆上,回味洛神楼中那兰花猪手的香味。过了好久,有名衙役过来,开了铁链,替他边松绑边说:“府尹让仵作查过那刺客了,他背上真如你所说,嵌进去了一只猪蹄!……真神了啊,你是怎么干的?”
“嘿嘿,没问洛神楼店主?那兰花猪手,要铁嘴钢牙才啃得动!嵌进他背脊里,跟扔把斧子没啥两样!”
“哦,后来又去酒楼问过店主,才明白只有那人才是刺客!”
“不判我是他的同党了?那放我回洛神楼去啃猪手吧!”
“嘿嘿,府尹说你是拔刀相助的义士,请你先去后院客厅歇息,他一会儿就过来,想跟义士一叙。”
“那我的剑和马呢?”
“剑已放在客厅,那马拴在院外,请义士放心。”
“咳,那客厅里有什么好歇息的?请我吃一块冻粥?……”
“哈哈哈哈,”衙役笑了起来,“吃冻粥,那还是范大人十年寒窗苦读书时的事,现在好歹也有茶点可用,怎么会请你吃冻粥呢?”
“那就去喝茶吧,啃了半盆猪手,倒也渴了!”
小黑随着衙役来到后院客厅,带上佩剑,开口就问:“差官大人,这开封府的老爷,姓甚名谁?”
“谁不知道这范仲淹范大人?他刚来不久,正在狠狠地发下马威呢,吓得谁也不敢说话,就你黑头胆大,没问你姓甚名谁,倒去问他?!”衙役发过牢骚,恭恭敬敬奉上茶,拿来一盘点心,又跑去堂上站班。
小黑又想,那官员范仲淹,想必是后悔错判错断,又见我有些武艺,才留我“后院歇息”,这么一想,倒也平静下来,喝光茶,吃完点心,见天色已黑,干脆抽出长剑,去院里练上几招。
月光皎洁,院里有几棵参天大树,间隔均匀,想起有招“猿啼声声”久已不练,顿时学了一声猿啼,拔空而起,踩着古树树干,斜着腾跃,步步向上,快到树冠,又是一招海底捞月,削向地面,反复几次操练,觉得已细汗涔涔。
再次海底捞月时,客厅内竟冲出一人,持剑接招,看清是那官员范仲淹,他暗将兰花指功运到剑上,要给他三击落地炸雷,也来个下马威。谁知,范仲淹闪身避过。三击落空,小黑借剑力反弹上树,坐在枝桠间,笑道:“嘿嘿,你也懂落地炸雷?姓甚名谁,快报上来,让小黑包拯听听!”
“哦,义士包拯,久仰久仰!下官范仲淹,字希文,苏州吴县人…”
“哈哈,范仲淹,你字希文?包拯字希仁,可惜你不姓包,我不姓范,要不,咱们真是希字辈的兄弟!”小黑见他收剑拱手,一跃跳下树,也拱手作揖。
“义士真会开玩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若不是义士出手阻止,范某恐怕已命丧西夏刺客斧下,请受下官一拜!”
范仲淹说着便要拜倒,小黑忙扶住他:“范大人,刚才你审我时,开口辽人辽人,我也认得那斧是辽地所产,怎么他又变成西夏刺客了?”
那官员范仲淹像被噎住了,怔怔望了他一会,忽然说:“此事说来话长……小黑包拯,本官见你伶牙俐齿,知书达理,武艺高强,该走仕途功名之路,尽忠报国……”
小黑笑道:“回禀范大人,在下幼年舛错,有位高僧用古谱指点迷津,脱离苦海,如今长大成人,不说看破红尘,也该去烧香还愿,此刻正要前往少林寺,如你所说,造了七级浮屠,心里已欣喜万分,岂敢谈仕途功名?!”
“包老弟,希文痴长三十,儿时丧父,听你说起幼年舛错,深有同感!来,请去客厅一叙!”
小黑跟着他来到客厅,见小厮已燃亮烛火,又端来茶食,就一屁股坐到红木太师椅上。范仲淹让小厮将剑归鞘,笑道:“包老弟,希文这剑,只能挡上三招,琴棋书画,都如此这般,望否见笑。”
小黑听他说到棋,心想你莫非也要古谱?干脆笑了笑说:“小黑等得急躁,才练了会儿剑,现在细汗涔涔,倒想听希文兄抚一下琴,来曲高山流水,凉快凉快!”
范仲淹一招手,让小厮取来古琴,又一挥手,令小厮退后,低声说:“包老弟,刚才说过,希文除了当官,一切都如此这般,《高山流水》不熟,抚一曲《履霜》,你觉如何?”
小黑顿觉这范仲淹老实可爱,笑了笑说:“《履霜》?深秋初冬早上出门,也挺凉快,就抚这一曲。”
范仲淹点点头,正要抚琴,又摇摇头说:“《高山流水》那凉,是遇上了知音,甚是凉爽,《履霜》这凉,却是孤独上路,有点儿凄凉……”
小黑心中一凛,似被说破心事,故意哈哈一笑,说:“希文兄斯文得可以,还分什么凉爽凄凉,凉就让它凉呗!”
范仲淹不再言语,双手抚琴,一曲《履霜》悠然飘出,真让小黑有种孤独上路的感觉,霜路茫茫,前程漫漫,无止无休。
一曲终了,小黑忍不住喊了声好,又叹息说:“希文兄,包拯觉得,你心中既悲凉又凄苦,儿时丧父的阴影,怎么还挥之不去?”
范仲淹摇摇头说:“希文现在只想好好当官,当个好官大官,如今外族觊觎,朝纲紊乱,非得力挽狂澜不可。但苦无良策,当官怎不如履霜踏雪?包老弟何不同走仕途,一起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
小黑心里又是一震:你这话,岂不是在索要一本治国良策?!
既然仍对范仲淹怀疑不止,小黑转而嘿嘿冷笑,起身说:“希文兄找错知音,无异对牛弹琴,黑牛听得扑通扑通,不懂不懂,只想早早去少林寺烧香还愿,不知好官能否就此放行?”
范仲淹怔怔望着他,好久才说:“包老弟,你别看现在国泰民安,其实早已危机四伏。前朝皇帝迫于兵力不足,暗中向辽人议和朝贡,你知晓吗?西夏那边又在蠢蠢欲动,皇帝割了大片良田沃土给他,你统统不知晓吧?那西夏的刺客,为什山要砍范某的脑袋?只因他们知道,大宋没把西夏当回事,唯有范某,才向皇上奏请征伐西夏!
“范某此举没人理睬,西夏却已把范某当作眼中钉!范某想当官当到龙图阁学士,到时才能力挽狂澜!小黑,你想去少林寺,那马,就在院外!”
话很明白,是去是留,悉听尊便。
小黑心里,倒像有点不舍得离开这儿了。
但天高皇帝远,他不来管我,我为何去管他?他把良田沃土割给西夏,向辽人议和朝贡,为何要叫我这17岁的少年担当,我要纠结干什么?你范仲淹吃冻粥苦读书,是你想尽忠报国……想到这儿,忽然似脸上被人扇了一巴掌,火辣辣的,但范仲淹根本没动手,仍只是怔怔地望着他,一动不动。
嗯,是那本秘谱干的!里边的战国策,治国方略,会在心里教训我?为什么教训我?!我自己不能作主去留吗?
有股叛逆的力量,升了上来……